趁机灭了梁国……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在公子算计之中,是么?”
刘恕默然半晌,道:“是。”他顿了一顿,又道:“晋王早已查出姒禽夷死于孤手,且姒禽夷尚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姒家血脉未断,他并非别无选择。孤许了他梁国,以保储君之位不旁落。”
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良晌方道:“你连自己的生父都算计……”
刘恕坦然道:“是。此等大事,若无把握,孤决不行之。”
曾有一刻,我觉得我了解刘恕,至此方知自己何其天真。我凄然一笑,自嘲道:“我原以为自己挺重要的,其实在公子眼里,我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
刘恕盯着我看了片晌,道:“作为棋子,你的利用价值在攻占凉州之后,便已用尽了。一山不容二虎,晋楚对峙,亦是大势所趋。如今孤归不归还你,差别并不大。”他轻轻托起我的下巴,问道:“这簪子,还要还给孤么?”
虽跌落悬崖,但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后,我心中一片明朗。
“公子送的簪子,我不能收。”
刘恕手指收紧,捏住我的脸颊,冷然道:“你两番拒绝孤,当真不怕孤一怒之下掐死你么?”
我笃定地道:“公子若有心杀我,在祁山时,我便已死了。”
我望进他幽深的眸子里:“论心机,世间有几人能算计得过公子?在祁山时,与你相处,我威胁过你、畏惧过你、逢迎过你、屈服过你,可你软硬不吃。我后来便想明白了缘由,任何有目的、有掩饰、有保留的行为,怎能瞒过你这双眼睛?”
我抬起手,贴上他的胸膛:“能触动到你的,只有真实。”
刘恕手指略松,定定地看着我,我对上他摄人心魄的目光,道:“纵然当时我忤逆了你,你仍是成全了我,因为我对你剖了心。”我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手也贴上我的胸膛。
“那年在祁山相遇,公子便在我心里了。即便后来与慕星湖结下不解之缘,我也从未放下过公子。”我咬住嘴唇,内心挣扎着,轻声道,“我觉得自己混账极了,卑劣极了,丑陋极了,既对慕星湖付了真心,许了承诺,可……可……”
刘恕锁死我的视线:“可什么,告诉我。”
我心痛如绞,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利刃,刺向自己的心窝:“你没说错,我确然……爱上了你……我也不知道,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亲眼目睹过你许多面目,包括阴谋、诡计、杀人、劫掠、狎妓、甚至与人欢好……明明我的夫君是一个纯净美好的人,又对我情深不渝……可我还是敬你、怜你、爱你……好像一切都不受控制……”
刘恕蓦地将我拥入怀中,一手扣着我的腰身,一手扣着我的后脑,抱得极紧,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到他变了调的声音:“即是如此,为何宁可违了心,也不愿留在我身边?”
“动情不是背叛的理由。”我一字一字,缓慢而坚定地道,“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总能管得住自己的行。我宁负自己,宁负公子,也不愿负了慕星湖。”
“你无名无分,孤掳了你,于他名誉实无损,抛却情分,他并无动机务必夺回你。男人都好面子,你可想过,他可能已经不想要你了?即使你回到他身边,他还会善待你么?”
我苦笑道:“这一点,公子不是早就提醒过我了么?”
“黎墨,你真是个傻子。”刘恕松开手,复握住我的肩膀,略退开些许,低头看着我,“孤尊重你的意愿,回曲淄后,送你归楚。这簪子,你收好,再敢还孤,孤便用它刺穿你的喉咙。”
我心中块垒尽去,豁然敞亮,一时情难自禁,低泣出声,又哭又笑地道:“公子,谢谢你……”
刘恕拧着眉头,忽俯低身子,我心尖一颤,轻轻闭上了眼,他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扑在我面颊上,过得许久,他又直起身子,嗤笑道:“你以为孤想亲你么?”
我睁开眼看向他,他伸出指头,在我额头上使劲戳了戳:“你做梦罢。”他哼了一声,凉凉地道:“你脱光都没用了,孤不要你了。”
刘恕说罢,转身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