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禧顶着宿醉醒来,脸上的妆早被风化得一干二净。她看了好些遍手机,确定工作群正值风平浪静,这才安心地躺回去。
“乔律师问我昨天是不是通宵加班了。”程诺在三人群里说道,“他说我今天看起来灵魂出窍。”
“你昨天回房间了么?你不会直接从KTV去的办公室吧?”许禧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她是一点也不记得怎么回的酒店。
程诺:“昨天是我们俩把你背回来的(微笑)。”
肖戚:“昨天是我们俩把你背回来的(菜刀)。”
“不可能,我是自己走回来的。”许禧义正严辞道。在踏入纯k后不久便独自酒过三巡。肖戚到场时,许禧正抱着话筒流眼泪。
“呵,那你还记得昨天都说了些什么吗?”肖戚似乎生怕许禧忘记,发了一连串的长语音,绘声绘色地模仿她昨天是如何讲述自己人生的大小往事,连小学游园会勇夺零食大礼包都没放过。
许禧屏气听着,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紧张。
自从分开以后,她从未在清醒时分与人大大方方地谈论过这段感情。最多也就是在国外留学那会,曾借着醉意在真心话大冒险中略说过一二。留学时的朋友像是人生过客,她抓住这项倾诉的机会,试图把坏情绪都留在大洋彼岸。
几段长语音听完,许禧没有听到有关感情生活的讲述。她有些惊讶,不免得佩服自己的意志力。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又往前迈了一步。在最需要拥抱的时候,也不会在第一时刻便想起他。
但她也有些疑惑,昨天自己失态的眼泪,有一部分来自于因别人的美好生活而引发的联想。而所谓联想,几乎全都是自己过往曾畅想的,与胡杨林共享的美好的未来。
她许久没掉过眼泪,一哭起来便没完没了。起初眼泪勉强得蓄了半响,她便去了洗手间,在自己的手心里哭得克制又沉默。待重新回到办公室时,程诺已经收拾好两人的背包:“玩去吧!有天大的事都留给明天再做。”
情谊总是在无意的生活片段中获得升华,从那一刻开始,程诺就成为许禧人生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两人也当了几个月的舍友,但程诺很少听许禧谈论过自己的事情。尽管她作为许禧高一级的校友,在校园时代便听说过她。在项目组第一次见到许禧时,她表面上虽和印象中一般明媚,却也多了几分沉寂,活泼也像是装的,好似乌云下的太阳。
“程诺,日子不应该是越过越好的么?”许禧抱着话筒,在包厢的沙发上沉默的流泪着。“可我怎么把一切都搞砸了呢。”
她哭起来的时候像是开洪的大坝,一句安慰也听不得。再加上酒精作祟,更加不讲理地倔强着,不肯放下话筒,也不肯回酒店。程诺无奈,只得把肖戚喊来。
肖戚一进包厢便见到在沙发上唱着苦情歌的许禧。眼泪晕花了眼线,也让她整个人显得脏兮兮,像只走丢的小狗。
“她这是怎么了?没收到年会信息这事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压力么,别担心啊这不有肖律师我呢么。”肖戚嘴上虽打趣着,却是真有些担心她。当许禧再次靠近酒瓶时,肖戚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许禧酒品也还算过得去,她在肖戚的碎碎念中静坐了一会,好似清醒了不少。趁着程诺和肖戚高歌的间隙,她鬼使神差地,用身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但不过三秒,许禧便后悔了。
按下挂断键的那一刻,被酒精短暂麻痹的理智迅速恢复,她迅速删掉通话记录,为自己的自欺欺人感到懊恼。
“你拿着我手机干啥?”肖戚注意到呆滞的许禧,突然发问。她恍惚了一下,这才发现甚至拿错了手机。
“你的手机密码,为什么也是0523?”许禧难以置信,因为这巧合过于离谱,她在别人的手机上,用自己的密码成功解开了屏保。
“哈?大学时候随便设置的,习惯了。”肖戚也乐了,他努力回想这串密码的含义:“这好像是北部联队第一次夺冠的时间,我那会儿爱看球。”
许禧觉得好笑不已。在短短一天内,她便发现了许多自己与胡杨林的连接点,尽管他们已分道扬镳这么多年。
在分开的这些时间里,他的人生变得越来越光明。互联网变成了许禧窥探的窗口,她看着胡杨林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更广阔的赛场,更遥远的征程。尽管偶有受挫,时而波折,但他的生活似乎充满了精气神,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禧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一夜决堤,无非是车窗外的万家灯火、父亲的信息以及漫天的烟火——他人的幸福让她感到刺眼。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发现自己在不知何时变得狭隘又愚蠢,于是在懊恼中恶性循环。
带着这份循环反复的、挣脱不出的坏心情,她拉着程诺和肖戚喝了个酩酊大醉。
以上,便是许禧昨夜的心路历程。然而今天的她却断片得干净,只记得自己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部分坏情绪也随着眼泪一块离开,整个人的状态倒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