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对面的廊上摆着一张贵妃榻。
榻上铺着整张的白狐皮,前面的桌案上陈列了各色瓜果与茶点心。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沐曦和不大畏寒,懒洋洋地歪在贵妃榻上,只在腿上搭着羊毛薄毯。
商行雪和明焕一左一右地伺候着。
一个给她剥葡萄,一个给她喂点心。
戏词唱得人犯困,沐曦和正欲打盹儿,余光瞥见觅冬行色匆匆而来。
“公主。”觅冬沉声唤了她一句,用眼睛溜了溜旁边的两人。
商行雪见状,先行站了起来,笑道:“茶冷了,我去添些热水来。”
说着,捧起茶壶到炉边去了。
明焕也找了个理由退开了。
沐曦和看了眼觅冬,坐正了身子,示意她可以说了。
商行雪虽站得远,目光却一直暗暗锁着沐曦和。
他见觅冬凑近她耳语了几句,她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涂着蔻丹的双手紧紧交握,似是有大事发生。
下一瞬,沐曦和叫停了台上的戏,只敷衍地留下一句:“赏。”便匆匆离去。
商行雪将茶壶搁置在桌案上,目光随着她的远去,渐渐放空。
主院里,正房内。
沐曦和已经摔了一套茶盏,仍不解气,恨恨道:“这起子忘恩负义、背弃旧主的东西!”
觅冬劝道:“殿下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要阻止他们推举二皇子。”
“本宫何尝不知!”
沐曦和脱力般地滑坐在椅子上,冶丽的脸上满是不甘与郁结,叹道:“可惜本宫暂无可用之人。”
固州大雨,数日不停。
正值收获的时节,却因涝灾毁坏农田,功亏一篑。
沐曦和日前听说了这事,命觅冬带人暗中与先太子的属臣们碰了个面,商议赈灾人选与赈灾方案。
却不想,仅仅过去了两日,他们竟转投二皇子门下,还在朝上奏请推举二皇子前去赈灾!
这些人,原先属东宫一党,自觉辅佐储君乃是大义之道。
先太子临死前,将这些人留给了沐曦和。
但沐曦和的野心也仅仅是想助小侄子登临帝位。
她一开始还不想明着暴露在诸位兄弟面前,便一直是命觅冬假托太子妃之名,让他们接下来一道尽心辅弼小皇孙直至登基。
他们也一直做得很好,却不料,在这等关键之机背弃了小皇孙,转投二皇子。
怕是他们观望到如今,认为皇帝定是有意再选一位储君,而非属意皇孙。
加上他们不肯听命于“太子妃”这个女流之辈,思来想去,决定将宝压在皇帝的长子——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沐旭,与五皇子沐旸乃是一母所生,皆是何淑妃的儿子。
其外祖何璋乃是国公,在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时,便忠心跟随。何璋的长子何永睿是户部尚书,替皇帝守着昭夏的钱袋子,也是天子近臣。
论家世,二皇子没得说。
但若论能力,他恐怕还不如冲动易怒的五皇子。
这些人之所以选择他,或许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本人性子迟懦,易于摆布。
这些人如此狼子野心,往日她竟毫无察觉。
眼下气归气,沐曦和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庆幸自己从前不曾露面,以至于还有暗中筹谋的机会。
但是嫂嫂和小皇孙……
这群人投靠二皇子,少不得会将小皇孙的事说出来,还是要将嫂嫂和侄子送出京城。
幸而嫂嫂的外祖家远在函陵,那里又是个气候宜人之处,她只要告知嫂嫂,假托养病之由,便能携子前去了。
想到这里,沐曦和扶着桌子的手一顿,立刻吩咐觅冬:“你传信给萧瑛,命他派人,暗中护送嫂嫂母子。”
觅冬领命退下。
采晴知机地劝道:“殿下,喝口茶顺顺气吧。”
沐曦和就着她的手饮了口茶,思绪百转千回。
皇帝那边,任命二皇子赈灾的圣旨恐怕明日早朝便会颁发。
可她在朝中目前无人可用。
萧瑛是个武将,朝堂之事不顶用。
她外祖家又只是一介皇商,除了钱财再无别的。
皇后病着,大有一蹶不振的样子,估计也指望不上舒家的帮衬。
沐曦和现下急需拉拢新人,却不知如何下手。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
翌日早朝,皇帝正式命二皇子沐旭前去固州赈灾,前期特拨了白银三千万两,用以排涝安民,还要保证灾民今年冬天有足够的粮食过冬。
局势已定,沐曦和愁也没有办法。
但她清楚,二皇子此人并非是心怀天下之人,定然不会安安分分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