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四城,东城最热闹。
即便不逢年节,也日日车水马龙,叫卖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东城有一绝,为无香酒坊。
这酒坊原建在伴春街,几年时间因了招牌无香酒而口碑渐好,硬生生将这东城最旮旯处名声带了起来,这条街也便一跃成为东城最繁华地带。
无香酒亦如其名,一丝香气也无。鼻子削尖了闻,最多只是扑面的清冷,以为是水,入口却是满腔的浓烈,舌尖上溜一圈,回味无穷。
这坊主是个奇人。
酒坊向来只交给伙计打理,本人从不露面。只听说,银钱照样进账,账房忙得眼都花了,主人却只每月扣下几十两,余下分账等事全部交由伙计自行处置。
曾有人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坊主,甚至出高价买坊主住所姓名消息,伙计却不曾透露,问来问去就只是一句“不知名姓,只晓自号行盅先生,素喜清净,不爱见客”。
民间对这坊主行盅,说法不一。
有说,行盅年过半百了,不喜喧闹,早就看淡了利益,在东城另修了个宅子,安享晚年。
又说,这人是个风流浪子,素来踪迹不寻,怕是改了名,往返于烟花之地,哪里有那打理酒坊的功夫。
坊主没有澄清,伙计也笑而不语。
春三月,海棠开得正好。
叶暄凉慢腾腾地洗着海棠花,算好今日该去酒坊收账,回想着街坊间的传言,漫不经心地想着下回这些无事忙的又要给她安排些什么别的传奇身份。
来四城生活的外邦人?
她思衬道,还真是。
只不过是归来的所谓“外邦人”。
小院门猛地被推开,门上停着的鸟儿被惊起,一个少年急急地跑了回来。
“阿暄姐!”
叶暄凉放了手里动作,眉头一皱:“翁语,谁又叫你那么用力撞门了!”
翁语听了一句呵斥,委委屈屈停了步,小心翼翼睨着她眼色,顺手轻轻推了一下,关上了门。
“我只是得知消息太惊讶了,平时又不是没注意。”他放轻步子,心不在焉地在叶暄凉旁边坐了下来,见她脸色有所缓和,便酝酿着要怎么讲述“重大消息”。
叶暄凉眼都不抬:“说。”
得到许可,翁语来了劲儿:“冷宅被灭啦!昨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人全死了!”
“什么?”叶暄凉心里一沉,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他:“你消息哪儿得来的?可还准确?”
“那必准确,我方才去冷宅门口溜达过了,一大群人围着,还有月章阁的干事守着呢!”
“居然来了干事。你可看清,干事来了几人,有没有来管事?”
翁语回想了一当儿,给了答复:“那倒没,我猜也快了,月章阁虽然没啥屁用,办事速度却还勉强算是可圈可点,就是来打趟酱油估计就走了——怎么了,你要去吗?”
叶暄凉没听完后面几句话,就心不在焉地起了身,湿着的手忘了擦,不一会又低回身嘱咐翁语过去看看。
“我去一趟,你在门外盯着情况。”
翁语于是会意,摇摇手表示明白,两人拾缀一番,拿了面具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小院。
叶暄凉不敢多耽误,抄了近路。
这是在东城,月章阁的人居然来那么快。
江礼分裂后,虽然人民渴望安定,但毕竟江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祸乱频繁发生,尤其四城成立初期,四方惨案颇多。于是四城家主商榷过后,成立了月章阁,专用来受理案件。虽然渐渐发展成了民间组织,但好歹还是在兢兢业业行使职务。
月章阁第一任阁主就叫风月章,往下分副阁主,再是管事,管事手下又有着几十甚至几百名干事沧欢正是这一任副阁主之一展念手下的管事。
叶暄凉之前就与这月章阁打过交道,对方十分难缠,好几次她都险些丧身。
后来她行事处处小心,面具走一处丢一处,也慢慢发现了端倪。
月章阁原就不是什么有案必能明查的清明组织。就只是这几年,突然来了个名叫凌书渐的外人,可如包拯在世,参与处理过的不少疑案甚至悬案都迎刃而解。
难缠的不是月章阁,而是这位不愿入阁的凌公子。
方才翁语说管事还没来,那么她便得在人到齐之前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暄凉脚程很快,不过半刻便抵达了冷宅。
东城此番,可谓是锦上添花,空前热闹了。
冷宅维持东城安定已四十余年。江礼分裂后,本该是一片混乱,可也许是因为原是个小国,人民安定得很,不到五年时间就自发按方位形成了四城,分别以四大姓氏为首治理。而这冷宅家主一直为人宽厚,待民如子——至少叶暄凉是想不出,什么会成为他遇害的理由。
她来得正巧,正有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