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翰林院编修,本就是由殿试的榜眼探花任职,放话本里都是翩翩风流的神仙哥儿。可今日曹濋皓难得散值早,顶着俩黑黢黢的眼圈儿,三魂七魄不知少了哪几条,本打算卷他一齐去瓦肆听曲的同僚都被他这忙碌起火的模样惊到。
琅王赵鄞恪受诏回朝,绝不仅是表面所见的封赏事由,最重要的是幽州疆外岐狄国以西数十附属小国的地势堪舆及人情风土,由曹濋皓与两位使节、三位老史官不眠不休连夜编撰,堪堪起草了个书录。
“我这回必须得睡足五个时辰,还要好好吃一顿才行。”
乘轿回到曹府内院,女使长随伺候他换了官服,又听闻三妹妹在闫大娘子的踏春诗琴会上救人落水之事,不禁右眼乱跳。也不顾上佩戴幞头,仅用玉簪束发,披了件直掇就往画影轩走。
结果正好撞见曹姝意和曹姝悠这对曹家的卧龙凤雏从饭碗里抬起头,到嘴的羊肉差点滚落在地。
“你俩这是把侯爵府别苑的后厨给抢了?”兄妹二人连问话都完全一致,开头就把话茬哽住。
“自然是侯爵府感激三姐姐英勇,送,送的吃食。”曹姝悠当然不会说是她甩手甩腿儿去人家后厨化缘来的。
“二哥哥今日怎得这么早?放心,全给你留了的,我俩绝不吃独食。”曹姝意似被矮凳烫得跳起身,驾轻就熟给自家二哥的桌前加碗加筷,眨眼间就堆满了饭菜、斟好了酒水。
曹濋皓困倦地半阖双眼,淡然环视四周,很快便皱起眉头,端起酒盏随口道:“木架上两件千金裘,也是侯爵府为了感激你赏赐的?”
“哼哼,那可是玦王和琅王两位殿下赠予三姐姐的。”
“噗,咳咳咳。”曹姝悠炫耀似的一嗓门儿差点害得自家二哥被半口酒活活呛死。
“曹姝悠,你似乎很得意,怎么不敲锣打鼓上大街去说。”
曹小四乖乖闭嘴低头吃饭。
视线又转到曹老三这边,半晌不语的无声更是难捱,曹姝意又是点头又是陪笑,使出了浑身的卖乖功夫。
“我在思考,这几日都城茶余饭后最火热的几件事,有几件是你俩干的?”
“怎么会呢?有也是我姐犯的事儿,跟我没一丁点儿关系!”
“曹小四你这个泼皮,少血口喷人了,顶多就一,两件跟我有关!”
“曹姝意,还真跟你有关系啊?!”
兄妹三人在矮桌上他指她,她指她,拍桌瞪眼、摇头哀嚎,几乎要将画影轩的屋顶掀翻了去。
“感谢爹爹和阿娘把你生得体壮如牛还能吃,不然我今日就得给你殓尸了。”
“体壮如牛还能吃……”曹姝意被噎了个结实,简直要气晕过去,指向虚空的手指颤抖着,“二哥哥,你再这么说我,咱们兄妹缘分就到此为止。”
曹濋皓笑着摇摇头,“快吃饭吧,吃饱了再找你算账,算完了账我还要睡足五个时辰。”
曹家家训,天大的事儿不能耽误吃饭。语罢,兄妹三人几乎用相同的姿势端起碗筷低头风卷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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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品云麾大将军曹奉宪共有二子二女,长子英武勇猛、三女与四女也是自小活泼好动的性子,唯有次子好学,颇有曾外祖父遗风。曹姝意很少听母亲说起她那位配享太庙的外祖父,只隐约知晓其精通纵横术和帝王术,曾官拜太子太师。
所以曹姝悠那句“咱兄妹四人的聪明脑子几乎都生给他了”倒也实在,但曹濋皓有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毛病:他是个棋痴,还喜欢观棋多语,就是不知为何从未被人打死。
湛卢轩的腊梅幽香,然仅见梅枝不见花,红木榻中间摆棋一局,对坐两人。
曹姝意双手捧着茶盏,圆润和气地将踏春诗琴会的前因后果粗略讲述一番,唯独隐瞒了上一世的记忆、以及鎏仙阁之事,“当时池边只见我和高家姑娘二人,听见呼救声后实在来不及细想,就飞奔去救人了。”
身着青竹绣纹直掇的曹二郎正盘腿坐在座塌上把玩指间白子,他的面容似皎月无暇,却有一股袭人气息。
“你有没有想过,若真如六殿下所说,独自赴约,那呼救之人又从何而来?雪环,换茶。”
他话音刚落,雪环便端来新茶,替两人换完茶后顺势瞥过盘上弈局,差点咬了舌头闪了腰。
这棋局简直烂得让人无从置喙,她没想到这两个臭棋篓子竟能下满半个时辰还不分高低,甚至有些扑朔迷离,让她这个女使都为胜负捏一把汗。
“二哥哥的意思是,六殿下自己故意跳的池?”
“当机立断,撇清谋害未来太子妃的嫌疑罢了,所以你落水后立马获救……我想在场几位都心知肚明,只有你还在那儿傻乐,真当自己是个恩人了?”
曹濋皓品评完今日之事,又对自家三妹妹的棋艺指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