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有些意外,但身份摆在那儿,没有理由客人都自己寻上门来了还不见的,也就跟着起身到了门前。苜蓿来回打了个眼转,大概也自知这会儿自己碍眼,索性挤尖了脑袋往自己的耳房里面钻。等她绕到回廊转角处时,自后背听见明玉远远地喊她去给川柏传话,让他记得明早替爹爹熬一锅醒酒汤,叮嘱要少放些辛香料,晨起喝了发汗身上难受。苜蓿半回着头应了一句,光明正大地撒丫子跑得更勤了。
这下子琼枝宇门前只剩下明玉与郑泉越了,她与这才认下的“兄长”二人,本就是一个比一个闷,相对着杵在门口,没一个人有先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夜里越发凉了,一阵风蹿过来,明玉脑袋昏胀,有些受不住,喉间毛刺一样的干涩又翻了起来。她扶着门框问:“今儿天都黑透了,世子爷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明日天亮了再说也无妨?”
郑泉越立在廊檐下注视着她,看她背后那些昏暗烛光都跳闪着温馨与好眠,自己一双手背在身后,躲在披风下面指尖轻磨,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来是想问她,要不要再用些吃的。他方才看她在饭厅里面用的晚饭并不多,那丁点吃食垫不了一两个时辰,也是想着或许因为自己父亲那番话的缘故,在别人宅院里头把主家弄得尴尬难捱,自己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算是当作他们小辈之间的赔罪。
可这会儿她探出身子来,他瞧着她是才将头上的钗环卸干净,被自己这样贸然打断,心里一度只觉着尴尬,就想扭头回去。但转念又想,自己来都已经来了,要是什么话都不说就回去,怕是会让人小娘子觉着自己像个怪人,好像自己头脑有什么毛病似的。
左右难为,他只能叹口气。明玉看不明白,想着他大概是还因着郑老国公故去正伤痛着,也就学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早先前同你说过的,可哭过了?瞧你这样儿应是还没有。”
郑泉越敛着眼,轻轻摇头。这一句话显然是又将他心里面的伤心事给勾了起来,索性借着这股情绪冲着明玉推了揖,转身出了回廊,走入了夜幕,让明玉再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只是他并没有真的走远。他下了廊外的三级石阶,立在庭院中的假山石后面,让自己整个人都沉在夜色中。远远的,他望着廊下的人儿,看她被光辉温暖,心里说不上是羡慕还是难过。
廊下笼灯光晕与夜色的交界处划分得不算明显。细细长长的纸灯笼里是硬些有韧劲的竹子劈出来的骨头,上下两个圆底挖了空,火光就能更亮堂些。郑泉越仰着风,看笼灯投下的昏黄光晕一下一下荡在石阶上,像是一下接着一下晃进心里面。他耳边似乎又响起方才明玉说的话了,衬着景,这会儿倒是真的有点想哭了。
不过明玉是不知道这些细微心事的。对于这世子爷突如其来的拜访,这会儿依然还有些发怔,只是歪着脑袋犹豫着便想将门扇合上时,苜蓿恰好拖着步子捧着一盘糕点回来了,从门缝当中挤了进来。
看她探着脑袋张望,“世子爷人呢?”
“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我也奇怪着呢。”明玉看她一脸兴奋地将大漆木托盘往桌上一搁,回身将门闩好,才端着手往桌边靠过来坐下。“你问这闷葫芦做什么?”
苜蓿扬着下巴,捏了块里头摆着的糕饼塞到明玉手里。“娘子不是吩咐婢子去给川柏传话吗,也是赶巧了,正好碰见他从厨房里头端着这什儿出来。厨房里的姊妹们说了,这鲜花饼是世子爷亲自讨了灶台做的,还一屏气做了许多,各个屋子里头都有的。苜蓿想着您肚肠里面空些,也没有拒回去的理由。您好赖尝些,苜蓿在厨房姊妹们那儿尝过了,这才刚做出来没几柱香的时间,也算世子爷一份心意。不过婢子也是没想到世子爷瞧上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厨艺竟然也了得!”
明玉有些犹豫,片刻后还是将这糕饼从苜蓿手中接了过来。“他做这糕饼做什么?”
苜蓿眨着眼。“这缘故连您都不知道,又何况是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不过川柏也猜了些,或许是世子爷伤心难耐,寻个别的事情做,好分散一下悲伤吧……如此也是说得通。就是不知他是如何知道您就好这口加了蜜的鲜花饼的?”
加了蜜?明玉闻言,将疑着也跟着尝了一口,还当真是同苜蓿说的那样。她看着托盘里头堆叠起来的好几块,淡道:“大概是人心里苦了,只能尝试用舌头上的甜中和一些吧。”
只是这一口甜腻被她咽下去,嗓子里头就更不舒服了些,像吞了块没磨亮的铜镜似的,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都无用,反倒是把里头的痒激了起来,直捂着嘴接连咳了好几声。
苜蓿身子扥时绷紧了,手眼并快地将桌上的那些糕饼统统收了回来。她也来不及将这些甜腻的糕饼送回到厨房离去,只分得出身子匆忙去外头重新打了盆热汤回来,来的路上还顺手给明玉捎了个手炉,一进屋子便用那搭在罗汉床上面的厚绒毯包着,一并往被褥里面塞,将一床微凉的褥子塞得热烫。
都说病着时候的身子最容易察觉到温热,明玉头脑昏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