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的人儿没有回应,他半扬起来的脑袋又往上抬了些,歪着脑袋:“明玉娘子这一脸生疏僵硬,倒像是咱们真是一面都没见过似的,在下这心里面真是寒凉啊……”
“叶世子从京城以北的郦县而来,没在那儿觉着寒凉,倒是来京城喊这话了。叶世子,您自己说着都不觉奇怪吗?”
明玉以为自己这般不领他话里头的意思,他该是就此放过自己了,没成想看面前微躬着身子的人这会儿连手上推着的揖都收了,面上笑得愈发灿烂,甚至朝着她的方向靠过来一步。
“身上哪儿有心里头寒凉呢。瞧瞧,十日都还没到,那天夜里明玉娘子的盛情邀约……”
“你打住!”
明玉本能地互扣着手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退到了阮翀的身边。她觉着身侧的气压有些诡异,硬着头皮侧目偏过头,对上了阮翀满眼震惊的模样。“明玉,你……”
“爹爹,您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
她虽是这样说着,心里真是懊恼极了。这叶家世子是一贯的油嘴滑舌,她就不该在方才愣生打断他的话,这下好了,自己跳进护城河里头都洗不清了。
这会儿三人僵持在原地,远远的,叶隐峰总算是转过身迎过来了,笑声浑厚,走到阮翀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家这是才刚来京城,府邸里头的下人跟过来的没几个,阮尚书,你可知道京城里头哪处人牙子手里的货最好啊?”
一边说着,叶隐峰一边便揽着阮翀的肩往檐廊的另一端走。阮翀心里总泛着点儿不安,但一来叶隐峰同他说着这会儿府里面只有他们一家宾客,自然得好生陪着招待,让晚辈孩子们待在一处,总归也丢不了出不了事儿,还能多有些相通的爱好把戏一类的,闷不着,二来又的确是有许多府邸当中的物件要添置的,郦县同京城风俗相差甚大,也是需要个讲究人儿替他谋划着。这一来二去的,阮翀竟也寻不到理由推脱开,只好最后担忧地回头望了眼明玉立着的方向,便被叶隐峰拖拽着走了。
这下叶府前厅往内里庭院的直道上只剩下明玉与景山二人了。
明玉心里面正暗道着不妙,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将方才这说气人话的人儿的嘴给堵上,忽得一张俊脸就在眼前放大。
“想什么呢?”
明玉下意识否认:“没有……”
“就知道小爷我这样俊美无双的人在眼前时候是没工夫去想别的东西的。”
明玉又是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抬头便是他笑得欠揍的脸。
她忽得回想起那时候他骤然攀上墙头时用错了的典故,险些没压住嘴角的笑意,腹诽着:肚子里没多少书卷文墨,自信心倒是满得快溢出来了。
她不太擅长伪装,景山在心里面美完了,一低头瞧见明玉如此古怪的模样,忽得有些恼。“你笑什么?”
“没什么。”
景山自然是不信的。“你就是在笑!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也说来让小爷听听?”
明玉拼命将不由自主往上翘的嘴角压下来,声音都有些抖。“叶世子真的不用再问了,真的没什么。”
“明玉娘子,有人说过你不擅长扯谎吗?你这一看就是有事儿瞒着小爷,你快说,不然今个儿夜里小爷可真要睡不着觉了,到时候可别怪小爷来翻墙吵你,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着!”
他有些狐疑地往她面前凑近。“你不是在笑我吧?”
明玉一抬眼,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干净的和张白纸似的,便又想起方才自己腹诽的话,心里头的笑意再度翻腾起来了。她忍不住,只好抬着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没有,绝对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下景山哪里还瞧不出来,面上是羞愤之下的涨红。他回想了许久,也总算是想起来了:“你别是在笑我那时候用错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语意吧?”
“不敢,不敢。”
“你敢得很。拐了弯骂我不好读书不用功,除了我阿娘和叶老头,你还是头一个当着小爷我的面说的人。”
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握住明玉那挡在面前的手臂便往下按。明玉这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暗骂一声怎么自己一见着这个人就忘了一贯淡漠的规矩呢,于是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往回收了。“读书不用功,记不进心里去,这是谈吐之间就能发觉的。想来许多人应当都有劝过叶世子仔细敲一敲学业的警钟吧?”
景山呢,也只是小小地气了一瞬。他将她手臂按下,复又见着她的面容,这会儿心里头只剩下了无奈和赞叹,赞叹真不愧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小娘子,明明一本正经素日绷着一张脸,十来岁姑娘家的模样却恍惚看起来像是有三十岁的心态,稳重,老成。但至少方才她憋不住笑时候的模样,的的确确还是带着些微稚气的。
这是景山头一回对于一个人有着这样复杂的想法。她以冷淡不近人情闻名京城,这是他还未入京城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