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玉再一次惊醒时,是被花窗上的声声叩户打醒的,说句实在话,她真是宁愿这个时辰自己始终是醒着的,想来也不会比现在这会儿更难受。毕竟她有想过一个时辰会过得飞快,但也没料到当真是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头脑昏沉,困劲儿浓的要命。
然而花窗外头的叩声还在响。她丧着脑袋嘟囔了一句“莫敲了,和木鱼似的”,才摸索着坐到了妆台边,眯着眼开始挽发髻。
其实明玉并不是很会给自己挽发髻。她打小手就有些笨,经常自己两只手臂都抬得酸胀了还不一定簪得好,更何况自己平日也不常出门去,若是要应对那些个正经场面,自有苜蓿和府里专门管梳妆的下人嬷嬷帮忙,都是些用不着她操心的事儿。
但今个儿可不一样。要是被苜蓿或是府里任何一个下人知道了,莫说是她阿娘了,就是她爹爹都不可能放过她,不说抄经书将她的手抄断,那也至少要关上小月余的禁闭了。
她越想,心里就越急上几分,花窗外头的景山又不清楚她里面的状况,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窗,每一下都像是将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音柱上绕得更紧,渐渐的困意竟也被压下去了。
好在今个儿她虽然匆忙,到底也大致将发簪好了,虽不及平日苜蓿替她挽的精致,至少不凌乱。
她推了窗,见着在自己庭院里头,景山背对着她,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柄竹梯,倚靠在她院子里的梨花树旁。他听着身后有了动静,才转过身来,看着屋子里的人儿小心往外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心里有种莫名的高兴。手往梨花树上一撑,上头的枝叶跟着摇晃,洒下好些花瓣。
明玉瞪大了眼。“叶世子,你再多摇两下,我这梨花树可就见不着花儿了!”
“是吗?有那么脆弱吗?这树干长得不是挺壮硕的,你唬小爷呢!”景山瞧着并不太信,手上于是又用了些力,于是这整一棵梨花树晃得更厉害了些。
“叶世子,求求你,别摇了。”
明玉看着眼前漫天飘洒的雪白花瓣,心里不知道为何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有些想落泪,有些酸涩,她觉得大概是她一个人在琼枝宇里头待久了,只有这棵不会说话的树陪着她,这会儿却叫人这样随意地摧残了。
景山觉出了她情绪上的不对劲,也不敢再继续去摇这树了。他有些无措,不敢往窗前靠过去,只能紧攥着竹梯,小心问道:“不摇了,不摇了。明玉娘子,都已经起来了,赏个脸吧?”
像是担心她这会儿反悔,他又忙道:“前面你可是答应好了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偷了匹马出来的。再者,我帮了你垫背,后面那点伤都还没上药,就指望着明玉娘子相助的……”
明玉拧不过他,况且自己前面已经应下了的话也没有到临了了出尔反尔的道理,这不合规矩。于是她虽心里还对景山有些怨恼,却也还是让他往边上靠一靠,慢慢地坐到了窗台上面,又有些后怕地跨了一只脚出去。
窗框有些窄,也有些挤,又摸着半黑,膝上免不得有些磕碰;外加白日里在叶府落水的时候脚踝有些扭伤,等明玉好不容易钻出窗外,脚落在地上,走的每一步路都有些踉跄歪扭。
景山不瞎,瞧出了她腿脚上的不方便,明白她应当没法自己去攀竹梯翻过墙去了。顶空投下来的月光已经没有前半夜那般亮了,苍穹也从青黑色蒙上了许多灰。二人相对立在庭院当中,竟也没想到过状况会出现在这儿。
终于还是景山先开了口。“明玉娘子,你腿脚这会儿不能受力,我背你过墙好了。我知道男女有别,这不也是没法子……”
“你背上的伤,还没上药。”
景山一愣,才终于想起来原来自己还卖着惨。本着自己痛也是痛,多让一个人见着也是痛的原则,景山这会儿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些委屈。“明玉娘子,我家那个叶老头心狠,关我禁闭还不给我伤药,我只能来求助于你了……”
明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我带着伤药的,你先用……”
“这会儿用了,一会儿带你翻过墙去的时候,伤还是会裂开的,与其浪费一回药,还不如一会儿一口气将药上了。”
他眼里闪着光,顺势弓着背蹲下,眼神晶亮地回头望着她。“所以一会儿出了城,可能还要麻烦明玉娘子。”
这是一点儿拒绝的余地都不给她留啊!
明玉无奈,眼一闭心一横,往他的背上一靠。她想着就像这人之前说过的,他不说,她不说,半夜三更的又没人能见得着,谁知道呢?
景山于是起了身,努力打直着背,往竹梯上面攀,他虽看着轻松得很,但明玉能感觉到他身子依然有些轻颤。
“你若是觉着沉,我应当还是可以自己走的。”
景山攀到中途,听了她的话,倒是顺应地停了下来。
“是有些沉。要不你放手,自己走?”
明玉一怔,回头往下面去看,才发觉这会儿自己离地的距离可并不短,心里一慌,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