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下,黄土坡子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女男,每个人都手持着一把环头刀。
冯季觉得自己这次定然是在劫难逃了。
随着官员营商之风盛行,部分士族对待商人也不再像之前一概而论。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从商出身的商人在得到相应的政策倾斜之后变成了巨商。
但冯季并不是从商出身,她是并州上党人,原先也不过是个种地的。
往上数三代祖上也没富裕过,全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跟土地打交道的农人。
但现在年头不好过,一连好几年都是灾年,再加上各地多有起义、流寇作乱,粮食的价格一度涨到千钱一石。
这种情况下冯季一家子不说吃不吃的饱饭,差点连赋税都凑不出来。
不过这样混乱的世道里苦的永远只有最底层的人。
在古代教育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普通农民家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更何论如何支撑起高昂的学费。
而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则不一样,她们可以出钱让后代去最好的私塾,甚至可以请教书先生来自己家里教学,建立自己的族学。
在这样一代代积累之下,普通的农民与这些地方豪强之间的差异越发大,豪强地主的后代因为经受过教育,具备较高的文化水平,她们通过财富的积累通过一代又一代成功完成了质变,完成阶级的跨越。
这个时候,通过读书而变得灵活的头脑让他们通过特殊渠道可以打听一些政治动向,及时做一些经营上的调整,在灾年时她们通过储存更多的粮食来卖给没有收成的农民来赚取高额的差价。
冯季就是这么一个向县城中一个赵姓商户买粮的普通农民。
灾年里的大多数农民是没有钱的,她们大多数积蓄都交给了县中的税吏,运进了县里的粮仓以及县令的后院中。
冯季也没有钱。
所以她拿家中的土地做了抵押,还附带了很高的利息,利滚利下来,要偿还的钱财比她当时抵押的土地价格还贵了十几倍。
可想而知,她在约定的时间里没有筹措到足够的钱款,那些被抵押的土地被赵姓大户派来的家奴给合法合规的收走了。
农民没了地,相当于没了吃饭的家伙。
便只有饿死一条路。
……哦,也不对,她们还有可能成为流民,然后被各方诸侯或者贼寇看上,成为战场上最开始被顶上去的炮灰,或者成为奴隶如同两脚羊一样被士族们论斤买卖,最后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实话被士族们看上成为佃客或者奴隶也许还是很好的下场,如果真不幸被强行召募进了军队,也只有被充当肉墙的份。
最后也是一个死,而这个死可比饿死要惨烈的多。
冯季一家子没有饿死,也得亏她头脑机灵,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她之前跟着到村子里活动的乡吏学过几个字,最后利用换来的一部分粮食和手中的一点钱财做起了生意。
当然都是小本买卖,是个民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商贩。
售卖的物品也几乎全是和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日用品或者农副产品。
最常见的便是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或者是席、扇、帚、畚等日杂品。
规模不大,勉强度日。
后来经常走街串巷,经常下乡,冯季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就发现了这种小本买卖获得的利润太少,卖上一年半载的也比不上那些大商人远途贩运一次赚取的高额差价。
北方的纯种名马,深受南方士族子弟们的喜爱,一匹马可赚万钱,而南方盛产的皮、革、羽、葛麻织品,因为颜色华美亮丽也备受士族的喜爱。
并州上党郡所生产的麻布很有名,在司州的魏郡市场上都可见,还有西蜀独有的蜀锦,也是畅销之物,流通四远,畅销南北。
有些大商人们通过贩卖这些货物不仅赚得万贯家财,还轻而易举的和士族搭上了关系,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并且凭借着对方给的政治资源,变成了富甲一方的豪强,养了数不清的豪奴和佃客。
冯季也有了一些别的心思。
凭借着贩卖这些日常用品,冯季也积攒了些许家底,不过要说和那些大商队一样搞远途贩卖却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冯季是个胆子比较大的人,且常年和一些乡吏、县吏等人打交道,长了一些见识。
她寻思了一番,觉得虽然现在外面不太太平,但是富贵险中求,到时候她多找些汉子沿途帮忙护送货物,现在那些起义军和流寇作乱之地多在雍、益二州,长安京畿地带还是挺安全的。
在乡里小民的认识中,那皇帝老妇总不会让人打到家门口吧,所以在京畿地带周边的郡县应该还是不怕有贼寇作乱的。
于是她就找找乡里邻居借了些钱财,加上之前自己攒下来的些许家底,算了一下也有万钱了。
这万钱说多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