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气温降低,布兰登的早晨来得也愈来愈晚,但这不意味着可以睡懒觉。
天还没亮,阿洛菲就走出了星芒宫。
巴伦塔立在北面偏僻地带,从星芒宫出发,是要横穿半个王城才能抵达的。
当初庇斯特要求修建这座高塔时,还引来了王室的严重不满。
布兰登的王认为,光明神以下,最尊贵的就是自己,庇斯特要修建的高塔竟比王室居住的宫殿还高,他完全不能容忍,这分明是逾矩,甚至怀疑他企图造反。
在教会与王室两股势力多次交锋后,王终于答应修建巴伦塔,但只允许它在北面选址,而不是庇斯特最开始想要的东边。
阿洛菲提了一盏玻璃灯,橘黄色的光很柔和,照在身前的路上,也驱走些许寒气。
一辆敞篷马车安静停在路旁,时间尚早,车上的士兵裹着大衣,头一下一下的往前点着打瞌睡。
直到阿洛菲踩上踏板,他才惊醒过来,忙不迭的一边问好,一边请求阿洛菲不要把自己偷懒的事报告教会。
“辛苦你啦,”阿洛菲笑了笑,把之前拿在手里的瓶子递过去,“要这么早在这里等我。”
受宠若惊的士兵连连道谢着接过热奶茶,先是喝了一大口,呼出白气:“您做的可是保护布兰登的大事,每周都雷打不动的去北面,要论辛苦,我们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轻轻抖了抖缰绳,驱赶马匹往前跑。
隐在昏暗中的建筑轮廓,偶有零星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越来越近,很快又被抛到身后。
也许是时间还太早,赶马士兵絮絮叨叨的说起布兰登最近发生的趣事,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阿洛菲把风灯挂在马车边,靠在椅背上,轻轻搓着手取暖。
卢摩斯神环需要大量法力启动与运行,每次到了规定的日子,她总会在启动法阵前格外吝啬施展法术,即使是一个照明术,她也不舍得用。
从星芒宫到巴伦塔远,要么用传送法术,要么乘坐交通工具。
其实骑马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阿洛菲小时候,庇斯特已经教会了她要怎么驭马,骑马,然而教会对圣女总是有诸多限制,骑马就属于是明令禁止的事。
他们说,圣女骑马,有失仪态,有损神威。
一个人骑马,和神的威严有什么关系?
主教们不骑马么?
骑士不骑马么?
说到底,教会永远都只想让“圣女”成为自己手里的傀儡,越好控制,他们越喜欢。
马蹄踏过石板路,发出嘚嘚的声音,最后在广场边停了下来。
“对咧,圣女大人,”士兵跳下马车,殷勤打开车门,“父神的新雕像已经安置好,您可以去看看。”
马车的体型太过庞大,无法进入广场,阿洛菲只能徒步而过。
当她穿过广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虔诚信徒,正在为天亮后的晨祷做准备。
看见阿洛菲,众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热情地与她打招呼。
“圣女大人,是准备去巴伦塔进行净化仪式吗?”一个工匠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阿洛菲点点头,没等她开口,另一头传来了个年轻女人惊讶的声音:“圣女大人,现在还很早,还不到平日净化仪式的时间呢。”
阿洛菲不希望庇斯特昨晚说的事让众人不安,只笑着解释自己还有别的工作,需要提前去巴伦塔做准备。
这自然又引来了信徒们连声夸赞。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广场中央的巨大神像上。
布兰登的工匠心灵手巧且工作效率奇高,新的雕像已经取代了曾经不知道矗立多少年的旧神像。
风灯透出的光并不能照亮太多地方,但神明衣摆下沿在光照下,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似乎风吹过,也能改变皱褶的形态。
也许是数百年来,工匠的技艺得到了提高,和之前那具老雕像相比,这尊新的神像线条更加生动流畅。
阿洛菲把灯举高了些,动作却停在一半。
“神像,怎么是黑色的?”
雕像身上的黑并不是油漆涂上去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特殊工艺,或者是采用了某种稀有石料,触手冰冷,黑得非常自然。
这不是单纯的色泽纯粹,在神明雕像的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厚重粘稠的黑雾,让靠近的光线都会被黑暗吞噬。
阿洛菲心里一惊,她抬起头努力辨认,无奈黎明前的天实在太黑,高大的雕像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曾经的光明神像即使在黑夜中,也让人感觉它在散发着微光,是温暖而安心的气息。
而现在——
“大家刚开始也觉得很不适应,但既然是主神的选择,那我们就会接受,”她身边的一个老奶奶听见她的疑问,笑眯眯接话,“神明所命,必有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