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懊恼起来,他想起老姬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一点红却感激地冲胡铁花笑了笑,他今天笑得实在有些多,多得让楚留香觉得刺眼。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后,楚留香眼神黯了黯,看不惯朋友过得幸福实在是一件再卑劣不过的事情。
他拍了拍一点红的臂膀,微笑道:“若有机会,我来看你们!”
一点红开怀道:“好!”
楚留香不再看他。
胡铁花却突然拉住一点红,对他说了许多的话。
当然都是一些废话,说他遇到过的女人可恶又可爱云云,一点红只耐心听着。很少有人这样对他说话,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件新奇的事情。
友人的絮别散在风沙中,离别已在即。
这次,胡铁花却愉快地笑了。
谁说和朋友离别就一定是凄苦的!
朋友无论在哪里都是叫人愉快的。有缘人毕竟还会再会,与其暗自神伤,不如期待他们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月下,一匹马,一轻车。
楚留香一摸上马背,胡铁花就立刻将他挤走。他笑道:“这次我来,你坐车上,也让你当一回大少爷!”
胡铁花利落地翻身上背,扬鞭大喊道:“来,上路咯!”
楚留香掠身上车。
马嘶鸣,人不语,只听蹄声渐起,低低踏在沙上,宛如情人低低的呢喃。
胡铁花边驾着马车,边大声道:“男人嘛,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位客栈老板娘,她越冷淡,我就越鬼迷心窍,硬生生上了她两年的当。所以男人,千万不能上了女人的当!”
有些女人费劲心思才骗得了一个男人,但有一种女人却只要笑一笑,无数的男人就上赶着心甘情愿去上她的当。
胡铁花只在醉中瞥见那林姑娘一笑。
她那样的笑,简直注定她天生就是这种女人。
虽然把罪名全推到女人头上实在不公平,但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意识到这点。
胡铁花唏嘘道:“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楚留香忽道:“小胡,你的话太多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了,兀自唱起歌来。唱的不知哪儿的山歌,曲调雄浑高昂。
他唱的歌实在不好听,楚留香唱歌已算难听了,他居然比楚留香唱的还要难听一百倍!但他越唱欢,越唱越激昂扬。
楚留香忽自马车中飞掠而出,衣袂惊风,马嘶嘶地扬起铁蹄。
胡铁花的歌声骤停,他一扯缰绳,将马蹄定住。
他转过身大吼道:“楚留香,你做什么!”
楚留香的速度何等迅疾,胡铁花咬了咬牙,忙弃车追他而去。
月光下,雪一样的沙丘。
忽有一道疾风飞掠,银沙飞扬。
楚留香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
蜿蜒的足迹如河流一般,他焦渴地握住一捧黄沙。
因为除了这捧沙,他什么也握不住。
但沙也是握不住的。
大漠的沙子柔软而细腻,他只要稍稍一松手,沙子就会从他指尖溜走。
“你不过是曾为这具色相所动,再加上一时间无比的愧疚和怜悯……”
“你的心情还没平复,我的话你先听着。楚留香,你是个聪明人,迟早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当然记得她的话,每一句话。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楚留香低笑。
沙如月,月如水,穿过宽厚的掌心漏下。
人生岂不也如这手中沙一般,握不住的,何不放下呢?
沙已快从指尖漏尽。
楚留香遽然握紧拳头,青筋暴起,指节已用力到发白。
他铁掌中漏下的已不是沙,而是血。
黄沙染血。
那握不住的沙,嵌在他血迹斑斑的掌心。
他不喜欢血,从来都不喜欢,但林仙儿的眼睛却总让他不得不想起血。
午夜梦回,都是她的血,艳红的,绝美的血。
他想起关外,想起自己冷酷的童年,想起无尽的风雪,想起雪崖下一枝如血的寒梅俏立。
楚留香已转过身。
他最终还是没有去见她。
但这已经没关系,因为他们迟早还会再见的。
此时,胡铁花正瞪着他。
他汗如雨下,气喘如牛,眼神却十分警惕,他看楚留香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麻风病人。
他瞪眼道:“你要去哪?”
楚留香的神色显得很平静:“回去,离开大漠后就回去。”
“回去?回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