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谷是个陡峭狭长的峡谷,乔知鱼和阿哑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日落之前走过了那一百零七座佛像,即将抵达终点,穿过石佛谷。
谷口坐落着最后一座佛像,那是一座高大的无头佛,它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身型巨大,气势磅礴。
远方落日熔金,给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镀上金边。
谷口震天蔽日的山溪奔流声里,隐隐传来不知何人的吟诗声:
“碧落当年堕酒星,醉中万事一浮萍。亦知人世无穷事,一醉松根不肯醒。妙哉,妙哉!哈哈哈……”
乔知鱼浑身湿透,撑着巨石狼狈地抬起头,“有人吟诗,阿哑,你听到了吗,有人吟诗!”
她目光焦急地四处搜寻,终于,在无头佛陀脚边的巨石上,发现了一个老头。
一个玄青衣衫,满头白发,盘腿垂钓的老头。
耕云酒老?!
“阿哑,扶我过去!快!”
穿越石佛谷使乔知鱼的体力耗尽,此时傻子阿哑的作用就展现了出来,他一弯腰便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
“傻子!”乔知鱼急得锤他胸口,“不是抱我,扶我!”
于是傻子便不情不愿的放下,改为扶着她。两人艰难地渡过山溪,爬上对岸巨石,正赶上老头准备收竿回家。
“老人家!老人家留步!”
乔知鱼连滚带爬地冲到老头面前,一下瘫倒在他的木几旁,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昂?”
须发皆白却仍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停下了脚步,他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随从阿哑,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两位,这是?”
“乔临乔知鱼,拜见酒老前辈。”乔知鱼喘匀了气,站起来向小老头作了个揖。
“酒老?哈哈哈,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老夫啦。”酒老大笑三声,欢快地放下了鱼竿,招呼两人坐下,“快坐,快坐。”
甫一落座,乔知鱼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酒老前辈,我是江阳城乔家家主,此番前来……”
“嘘。”小老头摇摇头,从木几下摸出一个酒壶,两个酒盏,“相逢即是缘,什么也别说,先饮上两杯,来。”
容不得乔知鱼拒绝,一个酒盏便塞到她手里。
“长者赐,不可辞,需,一饮而尽。”酒老自己先干了,然后畅快地摇头晃脑。
乔知鱼不疑有他,仰头一口闷,随即瞳孔猛缩。
火!
一串火从胃升起,在她的胸腔里炸开!
焚烧她的五脏,炙烤她的六腑!
烈焰在她的周身游走,最后一股脑涌向她的喉头。
“咳……咳咳……”
乔知鱼扑到一边,猛地咳出来,咳得满脸通红,泪流满面。
呛酒了!
好烈的酒!辣得她整个喉咙到肺都在疼。
“哈哈哈。”看她这狼狈的模样,小老头却笑出声来,“太年轻,你啊,太年轻。”
阿哑本在忙不迭察看乔知鱼的情况,见对面那老东西竟然还笑得出来,忍不住面如寒霜,重重一巴掌拍在木几上。
“不得无礼!”乔知鱼缓过气来,喝止了傻子。
酒老倒没和这个傻子随从一般见识,他笑呵呵举起酒盏,“此酒名为漠北雪,酷辣、劲爽、利落、回甘,是辣酒,喝不惯吧?”
“你们这些年轻小子,从未经历风雪,怎能喝得惯这漠北的酒?”
他面不改色又饮下一盏,“三十五年前,我与挚友领兵死守漠北边城。那里冷啊,一到冬天,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风雪覆盖世间万物,寒冷就像毒刺,要刺到人的骨子里。”
“那个时候,饮下一碗这漠北辣酒,从里到外,全都暖和啦!”
“不久,齐国与漠北朔狼部战事又起,好多人都死了。能与我共饮此酒的人,就只剩下我的那个挚友。可惜,他后来身居高位,美酒无数,自然也就忘了我这一碗平平无奇的漠北雪。”
酒老回忆着,又皱起了眉,“他这个人,一向挑剔。听说他后来衷情于神仙醉?让老夫好生好奇。”
又是神仙醉。
乔知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到底有多少达官贵人喝过神仙醉,她也很好奇。
“乔临小友,你翻山越岭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啊?”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曲方!”乔知鱼言简意赅,“我想拜您为师,求取曲方。”
“老夫从不收徒弟。”酒老道,“不过,曲方倒是可以给你。”
“老夫自号耕云酒老,又号曲部尚书,手里搜集有曲方无数!但,这曲方珍贵,不能无偿予人啊。”
这是开始谈报酬了?
乔知鱼精神一振,“前辈想要什么,只要晚辈有,全都拱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