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过小市场,看见了地摊小火炉烤玉米,这种时节竟能有烤玉米,一定是农业的现代化改变了作物生长的时节性,反正好几年没吃,此刻特别馋。卖玉米的竟是老邻居家的姑娘,小时候一起玩耍过,也曾是一众小伙伴里傲娇的存在。她一眼认出元宇,也不做作:“元宇?真巧哎!唉----你可真逗,两穗苞米我还请不起吗?”元宇终究扔下钱,小本生意的每一分损失都会破坏他们的生意心情。而且,她的爽朗的生活态度给了元宇一个极暖心的启示,此刻愈发弥足珍贵。
元宇坐在炉子边一粒一粒喂无衣玉米,打发时间。父母舍不得烧煤,烧煤泥的烟气大,炉火不旺。屋子里很冷,蜗居在这样的环境,打发每一分时间都那么艰难。忘了怎样度过的青春岁月,那时不觉得怎样,大概青春无所忌惮,经历多了反而挑剔。
江北的变化比江南更大,平房几乎绝迹,都是新盖的住宅楼,齐齐整整,高度相当,街道横平竖直,比江南宽敞规范多了。元宇找不到叶从阳的家了,拆迁的变化竟使元宇无法辨别他家老宅的具体位置。江边也如对岸一样修砌了砖石,河边漫滩漫步不能够了,只能按修好的河堤走,高处了河岸一大块,不然就是跳河里。
回家跟母亲念叨了一下,周庆芳说:“他在啤酒厂送啤酒呢!你去那儿就能见到他。”元宇瞪大了眼睛问:“妈!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庆芳答:“他一年来好几回,我怎么不知道?一整还拿东西,有时陪你爸下两盘棋才走,天热那阵儿还时不时送一箱啤酒,你真得好好去看看人家。”元宇问:“你怎么没告诉我?”母亲说:“你又没问,我怎么想起来说。”元宇仿佛瞬间看到他陪父亲下棋的寂寞身影。
元宇在啤酒厂大院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刚刚装完车的叶从阳。虽然相隔的还很远,元宇停下了脚步,有意与他留了一段空旷的距离。看得出他比从前略显消瘦,皮肤更黑,精神还是一贯的饱满。他伸出手点烟,手上冻伤遍布,十分粗糙,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仿佛让烟雾带走自己身体里的疲惫,随着冬日的冷风飘散。
当他看见元宇时就熄灭了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轻轻碾灭烟头,然后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真诚的微笑,仿佛要悦納元宇归来的一身风尘。他们就在这贯穿着冬日寒风的冬日阳光中相视而笑,元宇瞬间捕捉到了与他在青春风暴中最为亢奋的情绪,突然伸出双手在空中一拍,摇晃着身体有节奏的向他迈进步伐,用欢快的韵律,拉胯的音色唱道:“春天风会笑,我的歌声俏,你像只快乐鸟,夏天日头炎,让苦闷燃烧,我想念你的微笑——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宝贝,不管相隔多远——”于这个世间,他只能在他面前如此放空自己,不必掩饰,毫无拘束,退去一身阴霾,达到一种瞬间的净化过的自由之境。
啤酒厂里干活的人看着都笑了。元宇跳到了他的身上,叶从阳捶了一下元宇的胸膛,笑问:“你没变疯吧?”
元宇同样的还了一拳笑道:“高兴!看见你就是高兴!”
元宇陪着他送了半天的啤酒,共装卸了五车,都是定点的经销商,批量大,送去后码放在固定的位置,将上次的空瓶带回啤酒厂即可。来去的路上,叶从阳并没有问元宇太多问题,倒是元宇问题不断。谈话间,元宇渐渐知道叶从阳在此处工作了三年,头两年只是单纯的装卸工,最近一年自己买了轻卡,承包了江北的一片区域,只负责送货,按件数计价,薪酬每周结算,并不参与酒厂与代理商的供求关系和价格差异。叶从阳说:“这种工作适合我,费力不费心,空闲的时候还能拉点活。”
元宇道:“咱们两个人都忙了半天,你一个人那里还有空闲的时间,而且这个活儿并不轻松。”
叶从阳笑道:“这算什么,天热的时候我雇两个人都忙不过来。晚上回家哪哪都疼。主要是为了赶活儿,必须要快,抽个烟的时间都没有。”元宇没来及说话,他又说:“当初买车的时候寻思的挺好,不忙的时候拉个活挣点外快,实际上不但累,没时间,乱七八糟的事还不断。就冬天不太忙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谁叫你不得去,搭工搭力费油钱都无所谓,问题是他们也不领情,认为你有车就是应该的,你要是推脱吧他们还不乐意。唉?你说我是不是变得世俗了,实际上这点事不值得抱怨!”
元宇笑道:“不算啥吧,连背后抱怨的权利都没有吗?”
叶从阳也笑道:“关系社会办事没那么简单,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关系网都是最有韧性的。”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收了工,叶从阳搂着元宇的肩膀说:“可以呀?忙乎了这么长时间,脸不红,心不跳,这身体比原来结实多了。说吧!咱们是找个高档点的地方装着吃,还是随便点,挑你喜欢吃的---主要是喝个痛快。”他的步伐很快,□□而有力。
元宇道:“不装了,咱们去吃烧烤吧?离开江滨我好像一次都没吃过,找个人少一点的店,不求烤的多好,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还能胡诌叭咧,我认为是件的挺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