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说“是我考虑不周”,却听到安凌冷冷的声音:
“小满,”安凌顿了顿,“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昏暗的前厅里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屋里静得连烛火扑簌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室外虫鸣窸窣,晚风轻轻地扑撞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声。
满室的灯火倒映在安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她直勾勾地看着小满被惊惧填满的双眼,仿佛想一路看到他的心底。
二人对视了良久,安凌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聂元那一掌打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拦在我身前?他那一掌如果真的拍在你身上,你现在估计已经入土了。”
小满本来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绷起来,因为他意识到,安凌问的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他也讲不清楚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其实后来他不仅有些后怕,甚至还有些后悔:他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冒着丧命的危险将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护在身后。
但这么回答很可能会再次喜提一记胸口碎大石……
语塞了半晌,他吐出一个自以为还可以的回答:“因为不想让你死。”
不过这个答案明显没有让安凌满意,她眉头紧皱,冷冷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想我死?”
昏暗的灯火在安凌的面庞上投下层层阴影,望着她喜怒难测的双眸,小满彻底陷入了沉思,是啊,他为什么不想让安凌死呢?
从小他就见了很多生死——草原上弱肉强食,每天都有牛羊被狼叼走,每年都有老人魂归天际,他自己的亲人也早早地离他而去,自此之后,他在街头见过太多人饿死、冻死、贫病交加而死、被人活活打死……所以,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相识还不到一天的南国女人的生死呢。
难道是因为她发梢的味道很好闻?因为她长得很有特点?抑或是,因为她武功很厉害?因为她从聂元手下救了自己一命?
这些看似都是理由,可是又无法真正说服小满。
可是,面对刨根问底的掌柜娘子,他又必须得回答些什么。于是,沉吟半晌,他硬生生地吐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着调的回答:“因为……因为工资还没发呢。”
晚风呼地吹开了窗棂,满室的烛火狠狠地晃动着,安凌的脸上明暗交错地变换着。她眯起了眼睛,“哦”了一声。
眼看安凌就要板起脸来问出更可怕的问题,多年在街头摸爬滚打的经验让小满认为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只有反攻为主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于是,他决定抛出一个他认为安凌大概率会回避的问题。
“安凌,”小满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我也有疑问。”
迎着安凌上挑的眉尖,小满破釜沉舟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留我做跑堂呢?”
晚风携着如雨的虫鸣和一股凉意闯进室内,烛火剧烈地随风抖动,室内一时寂静得仿佛连烛泪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安凌晦明交叠的脸上几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小满的眼底便映出了她宛若百花盛开一般的笑容,这让他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耳畔里传来了安凌清脆的声音:“还能因为什么呢,小满,”他看见安凌眨了眨小鹿般的眼睛:“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小满哭笑不得。
“你昨晚把污垢都洗干净之后,从后院走出来我打眼一看,诶哟喂,小伙子长得真精神真俊俏,啧啧,所以我当机立断就决定把你留下,毕竟跑堂是一家酒馆的脸面嘛。”
“……”小满有点懵,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好吧。”小满在安凌促狭的注视下挠了挠头,心想:既然如此,也许我还能活过今晚,毕竟我今天晚上长得和昨天晚上长得没什么区别。
“嘿嘿。”安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她端详了小满半晌,缓缓说道:“不过话说回来——”
安凌的脸又板了起来:“你这个工作态度很堪忧啊,我亲爱的小跑堂,你才刚刚上岗一天,就满脑子只惦记着发工资的事?可是你看看你这工作成果,不是菜记错了,就是酒端洒了……从明天起,你得给我学习认字写字,你看看整个额勒城里,哪家酒馆的跑堂连菜单上的字都认不全。”
唉,都是我刚刚硬扯出来的答案给闹的,小满心里嘀咕着,这掌柜娘子思维十分跳脱,想一出是一出,现在竟然想让我学习南国的文字?呵呵,谁要学那些鬼画符一般的玩意儿?
小满心里嘟嘟囔囔,嘴上委委屈屈:“……可是认字好难啊。”
安凌背过了手,仿佛一个正面对着冥顽不化的劣徒的教书先生。半晌,她说:“不让你白学,我有奖励。”
“哦?”小满眼里突然出现了光亮,昨晚那几根被老胡半路截走的银条登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银条闪亮亮的光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眸:“什么奖励?”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