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梅溪,净慈寺,有钟声悠悠传来又散去。
金刚本来躺在屋顶上睡着了,谁知一阵钟声袭来,瞬间瞪大了眼睛,伸了个懒腰,从屋顶探出头来。
人间四月,天空湛蓝,雪白的梨花开满山崖,随风飘雪,金刚随手抓起一枝梨花,抬头却看到似有鹞鹰在空中盘旋,整个人顿时便兴奋了起来,从屋顶一跃而下,朝着那鹞鹰的方向便奔了过去。
大殿内,一个形容清癯的和尚正坐在金光闪闪的佛像前闭眼敲着木鱼。
成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那佛像,慢慢停住了脚步。
“明王今日权倾天下,故人昔年一笑无暇,世事漫随流年,算来一梦浮生 。”缓缓,和尚慢慢睁开眼抬起了头,正是当年的星源,说罢,便在佛前拜了三拜,起身退了出去。
“孟莹,十年了,你还好吗?”成璜心里默默,径直走到了那佛像前,掀开一隅的红布,却是一个精致的手工木雕,雕塑的人像,那模样,显然就是孟莹。
成璜轻轻伸手去抚摸那木雕,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光。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应该放下了,孟莹若地下有知,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如此自责,也必然不会安心。”颜文梁说着走到成璜旁边,朝着那木雕虔诚的拜了三拜。
“我听说鸠什说你还未到上京,就知道你是又来了这里——”颜文梁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呢,家中一切可好?”成璜亦抬头问道。
“好,就是我那儿子,我都快抱不动了!”颜文梁说着无奈的摇摇头。
“文梁兄这儿女双全的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呢!”成璜说着拍了拍颜文梁的肩膀,两人一同朝着殿外走去,居高临下看着满山雪白。
“有件私事,事关陛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缓缓,颜文梁终于开口了。
“你是帝师,这十年,珏儿一直是你悉心教导,对你又是恭敬有加,如今他已亲政,凡是你说的,他就没有不听的,哪里还轮得到找我商量?”成璜转头看着颜文梁,故意调侃道。
“若说国事,明曜天下,迁都上京,开疆拓土,风调雨顺,百姓无不安居乐业,陛下又在明王的羽翼之下,自然没有烦心事,可若说家事….”颜文梁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拱手拜道,“文梁本是外人,可偏偏承明王赏识,让我这个做陛下的帝师,一路看着明珏这个孩子长大,说句僭越的话,我与明珏的相处,比跟自己儿子相处的时间还要长,总是不忍看着孩子受委屈,帝后不睦,自大婚伊始便在皇宫内外传的沸沸扬扬,以致陛下一直未有子嗣,所以,还请明王以王叔之尊下令,为陛下另择贤后,以慰陛下之心!”
“你的意思是,废后?”成璜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颜文梁。
“是,必须废后!”颜文梁正色道,“今后善妒且无容人之量,导致后宫宫人一无所出,长此以往,江山社稷岂不是后继无人?”
“文梁我记得当时珏儿大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件事情,关于珏儿娶萨其马,还是我大哥在的时候就定下的亲事,你要知道我大哥的汗位和珏儿汗位都是萨穆阿老族长一手推举的,所以萨舞家的女儿必须是皇后…..”成璜解释道。
“萨舞族贵为漠北王族之首,文梁当然也明白皇后必须从其中选取,可萨舞族的姑娘可多了去了,为何不让陛下挑选一个他自己心仪的呢?”文梁反问道。
“在你看来,萨其马就如此不堪,非要闹到废后的地步?”成璜双眉紧皱。
“是他么二人性情不和,萨其马是在漠北旧俗下养大的姑娘,从小又高居尊位,性情高傲目中无人,动辄责打宫人,大婚伊始就把整个后宫闹得鸡犬不宁,可珏儿自幼便熟读中州典籍,凡事温良恭俭,他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理解他,生病时照顾尽心他的贤内助,而不是一个只会大喇喇的嘲讽他体弱多病的河东狮吼…..”
“至于性情嘛,草原上的姑娘,漠北旧俗,跟中州的姑娘相比,可能确实蛮横了些,这样,我去找猗卢,让猗卢派人去提点下皇后,皇后年纪也还小,我想她会改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梁依然觉得为陛下另择贤后是唯一的法子,明王殿下也是过来人,不是最应该明白日日对着自己不中意的人是什么心情吗?更何况珏儿他还那么年轻!”颜文梁几乎是脱口而出,只是话刚出口,他便后悔失言,整个人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成璜。
听了这话,成璜脸上一副平静模样,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只默默抬头看向天空——
突然一只鹞鹰朝着这边迅猛疾冲过来,吓得颜文梁赶忙躲到成璜身后。
“不好意思啊,颜大人,我这手艺还是不行,它们还是不听我的…..”金刚跑的满头是汗,一脸歉意的站在成璜跟前道。
成璜却已从鹰腿上取下密信,一撒手,那鹞鹰便又展翅飞到了半空中。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