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园隔壁,是卫家主母甄氏的院子。
卫赋兰一岁时,生身母亲仙逝,正值朝中动荡,卫老爷无暇分身,对这个孩子几乎是放养。
那时府中多刁奴,和林黛玉如今的处境不相上下,也是多亏了家里的老太太护着。
但祖母亦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后来,还是甄氏——他母亲在世时的好友,常来府中走动,不仅替老太太解闷,还偶尔帮着代管内务,兼带看顾卫赋兰,整日里鸡飞狗跳的卫家,这才慢慢消停。
卫赋兰的日子也才好过些。
甄氏对他极好,不像府上许多下人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那时年纪小,记不得什么事,若不是时刻有人提醒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早已死去,恐怕卫赋兰就要将甄氏认作自己的亲娘了。
直到三年后,父亲续娶,新娘子便是甄氏。
差点认错娘,和真要喊别人为娘,还是有区别的。
卫赋兰突然觉得十分膈应。
即便甄氏进门后,待他如初,甚至更好,依然消解不了卫赋兰心里的不适。
也是在这时候,卫家父子俩有了嫌隙,终于在一次冲突中达到顶峰。
之后便是被师兄看上,落草为......道士了。
卫赋兰垂眸,掩下情绪,写道:
怎么回事?
“太太说,少爷眼下不在府中,清溪园也没个像样的屋子给姑娘家住,总不能......”
云招挠两下额角,嘿嘿道:“总不能住我隔壁罢?于是就要了人过去,暂时到她那儿侍候。”
卫赋兰撇嘴。
到此为止,他不想再听隔壁院的事了。
阿因的动机很明显,手段更是明明白白。
卫赋兰想给她她要的公道,但史太君那也得有个交代。
他叼笔而就,洋洋洒洒写下四封书信。
笔锋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乃晋风行草。
写完信笺,他又在另一张纸上交代后续事宜。
一个时辰后,晨霞微露,日月同天。
卫赋兰一条腿方迈出门槛,被云招唤住:
“公子,太太时常念着你,老爷也是。阿因无权无势,如果没有卫家纵容,孙乙不会被关那么久。”
卫赋兰脚步顿住。
他明白云招的意思。
此事虽因贾府下人而起,却也令卫家陷入流言,他老父亲向来清高,不喜被人议论。
这次和贾家暗斗,颇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
就算那个孙乙一辈子待在牢里又如何?卫家在这件事上根本捞不着实质的好处。
又听云招道:
“老爷后来派人去过一趟扬州,知道酒楼的事,也知道阿因姑娘的事。”
这就说得通了,否则,以老头的往日脾气,怎会同意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留在府里,还由她打着卫家的招牌行事?
卫赋兰轻叹口气,就是不知老爹看了自己的剖白信,知道自己在某个地方活得肆意后,还会不会这般护他?
要不,还是别报平安了?
踌躇片刻,卫赋兰低吠一声,算作和云招道别,并不回头。
循原路回荣国府。
卫赋兰没盘算好时辰,进府时,已有稀疏仆妇小厮出入四方角门,避开人眼混进去费了他不少功夫。
至贾母院,小丫头们都开始摆早饭了。
想偷摸回屋,不太容易。
卫赋兰估摸着他昨晚落于冰湖,又一夜未归,林黛玉恐怕未得安眠,以他的了解,林黛玉今日多半会晚起,且顾不上用饭。
他竖起耳朵,果真听见鹦哥的声音:
“姑娘的饭菜先送回小厨房热着。”
趁着这机会,卫赋兰绕去屋舍背后,这排屋子后面有片小树林,春日绿意盎然,冬日就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林黛玉每日晨起,都会亲自开窗,瞧瞧外面的景象。
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在她喜欢的环境里,打几个滚,撒撒娇,什么样的气都该消没了。
他来到右边第一间房后面,发现有半扇窗是开着的。
昨夜没关好?
卫赋兰不太高兴,夜里那么凉,怎么能敞一整晚?
他决定以后夜半醒来,还得再检查检查窗户。
不过,既然如此,他就在那里等她好了。
如此想着,卫赋兰改了注意。
他对准窗框,原地蹬腿,纵身起跳——
须臾,跃至窗前,两只前爪紧紧攀住窗沿,整个狗身却很不巧地垂在了外面,一晃一晃的,只半个脑袋露出去 。
紧接着,视野被一片月白笼罩。
卫赋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露馅。
他悻悻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