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一瞬间内,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人是鹦哥,是雪雁,还是林黛玉?如果是林黛玉,她会生气,还是高兴?她为何在这里?没睡?还是起得早?
这无数个念头在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时骤然消散。
卫赋兰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
他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视线相交,感官在顷刻间放大,他看清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也听清了她喉咙里极浅的一声呜咽。
【林......】
他仰头轻吠,声音有些发颤,撑在窗前,努力去够林黛玉扶在另一侧的手。
蓦地,那手离开窗沿,伸了过来。
只听“吱嘎”声响,卫赋兰刚一扭头,便被迅速合上的半边窗户拍中脑袋。
那窗户无情辗过他的爪子,卫赋兰猝然收蹄,窗户“啪 ”一声合拢,与此同时,窗外也“咚”地一声......
掉下只明显被主人厌弃的狗。
但如今的卫赋兰已不是轻易就会被赶跑的狗。
这次没哄好,不碍事,他有的是时间。
他抖掉身上的灰,重绕至屋前,在丫头们惊诧的目光中怡然回窝,同时收获了来自鹦哥雪雁的两枚暴栗。
然而,七日后,卫赋兰才明白一个道理:
林黛玉,并不总是那么好哄的。
他腆着脸日日追随,却再没得到她的顺毛。
看着又来找林黛玉的贾宝玉,卫赋兰心里更不舒坦。
这日,卫赋兰没再跟他俩后面跑。
林黛玉和贾宝玉照例同往贾母屋里请安,身后倏然少了那条尾巴,贾宝玉反而不习惯起来。
“林妹妹,初一怎么了吗?”
“不管它。”
“......”
贾宝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本想借着这个话头,诱林黛玉多聊两句,没想到,提起它,林妹妹好像更不愿意说话了。
二人默然无语,刚走至贾母门前,忽然,屋内走出一人,贾宝玉先反应过来,拉着林黛玉袖角,带着她向后退了两步。
林黛玉蹙眉看了眼拽她袖袍的那手,轻轻挣开。
再抬眸一看。
怪道表兄如此紧张,原来,是张嬷嬷来了。
想来那日张嬷嬷在她房里撒泼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连贾宝玉都担心她被再次冲撞。
但……
也不知怎的,林黛玉心里忽而没甚所谓,对张嬷嬷,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
张嬷嬷在他们面前停下,似有话说。
林黛玉淡然看她,只听张嬷嬷缓声道:“姑娘,我老啦,我老糊涂啦,我……我从此只吃斋念佛,日日为姑娘祈福。”
林黛玉眼睫微颤,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张嬷嬷只说了这么两句,便揩了把眼泪,离开了。
到贾母房里,贾宝玉问起,才知孙乙被判流放,张嬷嬷要同往。
贾母叹气道:“这个混账,本可以不被流放,偏生在牢里还管不住手,输光老娘的体己,还赌钱堵到狱官头上去,真是个孽障!”
“浊物是也。”贾宝玉看眼林黛玉,“就是带累了张嬷嬷。”
贾母也看眼林黛玉,“这是她自己选的,以后啊,不必再提她。”
林黛玉什么都没说。
……
孙子孙女走后,鸳鸯掺着贾母来到里间,替她收好桌上的信。
贾母见她多看了两眼信封,问道:“看什么呢?”
“看字好看。”
“你知道什么样儿的好看?”
“我不知道,但是我忍不住看,那想必就是好看。”
贾母被她逗笑,须臾,叹了口气。
鸳鸯问:“老祖宗,怎么了?”
贾母拿过她手上的信,晃两下,
“说好了放人,结果前脚刚出来,后脚又进去了,无罪释放变成了流放。卫二的字,是好,可这信里答应的事,好像办了,又好像没办。”
贾母无奈摇头,“让我想拿他的错儿,也没法拿。”
鸳鸯没看过信,不知老祖宗何意,听起来好像是对那卫二有些不满,于是她接道:
“既这样,老祖宗就让他规规矩矩再办一回。”
“罢了,这个结果,未必不好,至少林丫头那可以无忧了。”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早上的信漏了一封。
贾母心内疑惑,见那信封鼓涨,好像还装着什么东西。
她将封口倒至手心,从里面滚出两块玉石。
一块精致小巧,上面是个菩萨图案。
另一块光滑细腻,尚未雕刻。
取出信笺,上面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