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的狗回来了,但无论是狗还是人,俱不见众人以为的欢喜。
初一活是活了,可魂儿似乎还在外头飘着,连着半个月这狗都恹恹的趴在狗窝里,不太吃饭,也不理人。
也就林黛玉纡尊降贵喂他,他才肯勉强吃一两口,但还是不愿多吃。
因着狗不欢喜,林黛玉自然也欢喜不起来,无意中又得知有人闹得满城风雨地要找卫二,那人最后找到卫家,可卫家人说,他们那个卫二公子又云游去了。
去了哪?何时回?无从得知,气得卫老爷子直放话,要跟这个不肖子断绝关系。
林黛玉一面艳羡卫二能说走就走,四海逍遥,一面暗叹此人说话果然作不得数。
是谁说将来拜访荣国府,与她一同寄居?又是谁说定会与她在京城重逢?
林黛玉自嘲地笑了笑,瞥了眼角落里仍恹恹趴着的狗,忽觉扬州一梦遥不可及。
每每如此,她都会翻两遍从扬州带来的书画,看着曾经的笔墨方能感到那段经历和自由是真实存在过的。
林黛玉眼下正翻到一篇薄薄的宣纸,上面是一朵盛放的芙蓉。
瞧着瞧着,她突然蹙了下眉,似想起什么,转头去看初一,而这时,初一也似乎想起什么,打个滚儿从狗窝里翻出来,一路哒哒哒跑到林黛玉脚边。
“你的玉坠呢?”
林黛玉话音未落,初一早仰起了脖子。
雪白毛绒的脖颈空荡荡,哪有玉坠?
过了大半个月,这一人一狗终于想起来少了什么。
初一脖子上那块刻有芙蓉的玉牌,不见了。
林黛玉眉峰一凛,起身喊道:“紫鹃!雪雁!”
“紫鹃去了琏二奶奶那还没回来!”雪雁听她这声音与往日不同,忙进屋,“我在呢!”
“你叫李嬷嬷过来回话!”
自半月前为找狗一事惊扰了老太太,雪雁许久没见林黛玉这个模样。
娥眉怒蹙,面带愠色。
雪雁也不敢多问,应了声忙去叫。
吩咐完雪雁,林黛玉便要往外间等着李嬷嬷,走了两步发现初一亦马不停蹄跟来,叹了声,弯腰就把他抱进了怀里。
卫赋兰近一年没当狗,也近一年没被当狗抱了,骤然四肢腾空,他惊得挣扎了下,四肢胡乱扑腾,紧接着,遵循本能扒住了林黛玉的袖袍。
林黛玉的身子比从前大有好转,旁的药减了不少,但养荣丸依旧每日一服。她的身上仍是卫赋兰熟悉的气味。
卫赋兰倏忽平静下来,想着自己这一年的遭遇和再次变成狗的不甘,自嘲又无奈地笑了,下巴蹭到林黛玉臂中。
林黛玉每日命人给他洗浴,替他修剪爪子,作为狗,卫赋兰实算得上是被养废了,爪子既不锋利,也不能威慑人。
但他还是怕扯坏林黛玉的厚毡衣,缩了缩前肢,轻轻抬高爪子,把自己安放到她的怀中。
林黛玉感觉到怀里这一团的变化,垂眸看了眼,抿唇什么也没说。
李嬷嬷火急火燎赶来时,林黛玉正抱着初一,神色淡淡地一下一下顺着怀里狗狗毛。
也是在同样的房间,初一曾经跟张嬷嬷打了个乌龙架,这事李嬷嬷也知道,彼时她连林姑娘的门都进不来,如今勤勤恳恳,好不容易攀进了贾母院,怎甘心因狗又跌出去?
林黛玉这架势卫赋兰也是暌违许久,他就喜欢看林黛玉得理不饶人,就喜欢看林黛玉忍无可忍下发作的样子。
那样会让他觉得,林黛玉不是遥不可及的天上仙,是凡尘一个活生生的姑娘。
林黛玉依礼给李嬷嬷让了坐,也让人上了茶,却不亲自起身相迎,也不多寒暄。
反倒是卫赋兰在她手底下龇牙裂嘴,做出一副狗仗人势的猖狂样,吓得李嬷嬷也不敢老老实实喝茶,还悄悄把自己的茶杯往桌里挪了挪。
林黛玉今日未饮茶,见李嬷嬷欲说还休,迟迟难以开口,开门见山道:“嬷嬷,我也不与你打哑谜,送初一离开那日,你可有看到他脖子上挂的东西?”
李嬷嬷正自思忖,林黛玉接道:“我房里的丫头我是清楚的,嬷嬷想好了再说,此事能到我这儿了了便好,我也不想惊扰旁人。”
此话一出,李嬷嬷哪还能攀扯林黛玉房里的丫头们?林黛玉话中意思清楚得很,哪是问话?分明就是定死了东西是她拿的!
李嬷嬷无计可施,又想林黛玉方才明说此事不会惊动别人,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尽量使自己能摘出去。
她回道:“并没注意去看这狗。”
林黛玉面色微微一沉,又听李嬷嬷扯起脸皮笑道:“我是托我侄儿将初一带出去葬的,听侄儿说他捡到了什么宝贝拿去城西当铺给当了,我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姑娘要找的东西?”
林黛玉冷冷笑了笑。
“知道了,有劳嬷嬷过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