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赋兰心知此一去必然又有麻袋来招呼他,要再逃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这些年,虽然他行动越发灵活,但老太太房里的嬷嬷们也不是吃素的。
卫赋兰本想出了大观园就往府外逃,不曾想,嬷嬷没有带他去老太太那,而是一路带他去二门上,交给了等在那的贾环。
贾环不仅不懂如何收服一条狗,更不懂套上麻袋后,最好拿绳子捆一捆,免得狗再逃出来。
贾环什么也没做。
于是,出了贾府,去往玄真观的路上,卫赋兰轻轻松松就从麻袋里钻出来,跑了。
卫赋兰回了侯府,找尚善给他买来能令狗长久昏睡的药物,用这狗的身体服下,狗呼呼大睡后,床上的人身缓缓醒转。
此法依然治标不治本,但已是当下最好的法子。这些日子卫赋兰反复思量,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如此被动,任由命运推着走了。
卫赋兰去向父亲道了歉,为了这些年的无故失踪和忤逆不孝,卫明决未多表态,听了他的肺腑之言,面上却温和了许多。卫赋兰如今人身不过才十七岁,而父亲两鬓已经微染风霜,长久的分离冲淡了诸多怨念,卫赋兰也不愿再重蹈覆辙,将大把光阴浪费在恨与悔里。
……但卫赋兰还是被骂了。
因为他趁着老爹心情好,跟老爹坦白他想成亲了。
卫老爹原本对他这个念头并不排斥,甚至一度认为男子先成家后立业乃是理所应当,他甚至也筹算着为儿子择一贤妻,多个可心之人规束劝诫,将来儿子也不容易走上歪路。
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早就有了主意。
卫赋兰直言,他想求娶两淮巡抚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儿为妻。
卫赋兰这厢说得诚心诚意,卫明决听在耳中,却解读出另一层意味。
这不肖子前次下江南就住在林家,为林大人鞍前马后,但之后再也没消息了。
想至此,卫明决登时气得两颊鼓胀,原来不肖子在这里等着他!什么败子回头、悔过自新,都是为了这一出,为了林家那个女儿!
如此一来,前次江南之行,不肖子结交林氏父女,岂非蓄意图谋?!
卫明决恨极了此等小人做派,提起木棍就要往卫赋兰身上上家法,卫赋兰一遍遍地解释,卫明决便停了棍子,问:“你说你是真心实意,那人家知道你有这个心吗?”
“……”卫赋兰被噎了一下。
“她,她不知道……”他气势瞬间矮下去半截,蓦地又解释道,“我这么做不只为了自己的心意,林姑娘在那牢笼似的宅子里受尽委屈,我是真心想救她出来,况且我再不去捞她,她外祖母就要把她许给别人了!”
“我竟不知你这般好心肠,”卫明决冷冷道,“在道观装模作样待了几年,倒让你长出一颗仁义之心了!”
卫明决追着卫赋兰打,两人在屋里追赶了几圈,直到甄氏闻声赶来,挡在父子中央,听上去快掀了屋顶的这阵响动才稍稍消停下去。
卫明决气喘吁吁,卫赋兰好不到哪去,但终究比他父亲年轻气旺,趁着卫明决歇口气的功夫,他一溜烟就逃出了门。
“对不起了爹!容我回来再像你老人家请罪,这段时日烦您好好保重身体,将来喝我的喜酒啊!”
“砰——”一把椅子被卫明决砸到了门上。
不被祝福,也不被理解,出了侯府,卫赋兰甚至没有去荣国府看上一眼,哄着尚善又一次随他下了江南。
云招被他留在京城,卫赋兰千叮万嘱要云招照看酒楼之余,随时向墨雨打听荣国府的动静。
荣国府这边,虽不似侯府那样鸡飞狗跳,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早有暗流涌动。
薛文龙娶了个悍妇,家中不得安宁,香菱也被拘在家里伺候那刚过门的少奶奶,迎春被贾赦许给了孙家,还未过门,便日日以泪洗面。在马道婆大张旗鼓地驱邪过后,大观园的风水似乎并没有好转,相反地,夜深人静之时,总有轻柔的啼哭声在园中回荡。
自初一被带走,潇湘馆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黛玉每每从老太太那回来,脸上都挂着泪珠,雪雁紫鹃轮流守护,不敢离开一步,潇湘馆做活的丫鬟们也很想问问初一去哪里了?它还能回来吗?但没人敢问,甚至没有人敢在黛玉面前提起。
孟冬时节,远在扬州的林如海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字迹娟秀,乃黛玉所书。林如海对女儿的书信向来捧若珍宝,他翘首盼了无数个日夜,可这一次阅信之后却破天荒地皱了很久的眉。
女儿告诉他,想回家了,恳求父亲接她回扬州。
林如海升官之后的官场之路并没有旁人以为的那样顺意,皇帝的褒奖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让他官运亨通,可另一方面又把他架到了一个必须得更加勤谨修身,才能不被诽议的位置。
林如海焚膏继晷,刚刚才坐稳这个位置,扬州家中现无可用之人,他又对内宅之事一窍不通,接了黛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