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舒烦恼了一夜,早早去了县衙。直至临近放衙时,还没把伥鬼留下的烂摊子看明白,林家小姐林文姬便闻声来寻她了。
“阿霁,阿霁。“
人未到,声先至。
林文姬是她的闺中密友,也是唯一一个知心人。她俩和另一个人并称“乡阳三才女”。
谢望舒志在黎民百姓,林文姬则志在高山流水。虽追求有所不同,但在诸事见解上却十分契合。
谢望舒放下公文,起身去接她,嘴里忙道:“文姬,快坐,你怎么来了?”
“许久不见,你不来寻我,可不就得我亲自找上门了?”
林文姬一身白,头镶玉簪,好一朵茉莉花般的娇俏小娘子。她在一张红木大椅上坐下,拿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碗,小酌一口,才道:“好茶呀,愁眉苦脸的怎么了?今日做了官,应当高兴才是,莫不是有什么那伥鬼的烂摊子,全留给你了?”
谢望舒眼睛一亮,颇为喜悦,笑道:“知我者,莫若文姬也。”
“什么烂摊子?说与我听听。”林文姬睁大了眼睛,备感兴趣,道:“说不准,我还能为你分忧一二。”
“是乡阳的田产,你应当知道,是被那伥鬼强制租用了,而今还未归还。”
“这简单,你还给父老乡亲不就成了,你是在烦恼什么呢?”林文姬说完,又问道:“莫不是你心里还做了什么别的算盘?”
谢望舒点头,也拿过一杯茶,问道:“你可知道乡阳的粮食产量不高?”
“我以为没有田地,产量自是不高。”
谢望舒喝了一口茶,便把茶盏放下,皱眉道:“依我看,我即使是把田地给了他们,他们勤勤恳恳一整年,也得不到多少粮食。”
“那你是在盘算——”
林文姬不解,谢望舒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如今乡阳就是她耕耘的第一片土地,可是而今她才刚刚上任,因着前任县令又不得民心,要是执意做些改革之举,恐步履维艰。
“眼下没人来索要,我也暂时并不想把这些田地还给他们。”谢望舒若有所思,凭空向林文姬勾画自己的蓝图,兴致勃勃道:“我想,将这些土地合并在一块,由农民轮流耕种,再将生产出来的粮食分配到各家各户,若有多余的就由咱县里最大的米粮铺集合出售,出售的费用给粮店一部分,剩余的按拿出米粮的份额分给各家。或者我们弄一个官府粮店,不需另收手续费。”
“办法是不错。”林文姬认真丈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最终摇头,沉着嗓子道:“阿霁,你不要怪我泼你冷水,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说上头能不能答应你开官府粮店这种事,单看咱眼边的这些个百姓,有几个是好说话的主。他们要是就这么爽快依了你,你之前也不会被数落到那番境地。”
“文姬,我不管从前,不管旁人。这是我眼下想为乡阳修的路,不论有多少硬钉子,我都会一一拔掉,修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自然是没必要再多话了。”林文姬变轻快许多,她道:“你如今也是入了官场的人了,不必从前做普通百姓轻松,许多事要自己懂得兜着就行。”
因为林文姬一番劝阻,反叫谢望舒悬荡许久的一颗心落了地,她玩笑道:“有文姬首肯,我放心许多。许久不见,不聊这些叫人不舒怀的事了,我记得临走之际,你爹替你订了一门亲事,现在如何了?”
林文姬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难得拔高声音,丢开大家闺秀的轻声细语,小小啐了一口,道:“你还真别问,我爹昏了脑袋,你可知道他定的亲是哪家吗?”
谢望舒拍了拍林文姬的肩膀,道:“莫气,莫气,究竟哪家能让我们林大小姐如此生气?”
林文姬重重道:“卫阳贺家。”
谢望舒大惊失色,生怕就是自己的心中所想,小心翼翼问道:“不会是,那个贺家吧?”
“对了,就是那个刚刚被抄府的前任知州,我同他的独子定了亲。”
宛若一个晴天霹雳,谢望舒不敢置信,久久说不出话,在她看来,这可不就好比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
“那,现在还作数吗?”
“作,怎么不作?我爹是个糊涂的,生怕丢了脸面,被人戳脊梁骨,不愿作罢。”
“怕丢了脸面?”谢望舒气笑了,若不是林老爷的辈分摆在那里,她恨不能劈头盖脸骂一顿,只得高声道:“你爹怕他说话言而无信丢脸,就不怕你嫁给一个纨绔烂人更丢人,况且女子嫁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左右他那么多女儿,又最不喜欢我,哪里会来管我的死活?”林文姬见她气势愈盛,安抚道:“不过是嫁人,我并无心上人,嫁谁不是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区区一桩婚书罢了,哪里困得住我?”
确实如她口中所言,她并非像表面上那般乖巧,甚至她是有些“疯癫”的。乡阳三大才女并不是什么好称谓,居于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