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1 / 6)

苏姱进宫迟了一些时候,只因遇上了一些事。她们本在驰道上,见前面的马车撞了人。被撞的那人面黄肌瘦,看上去倒很年轻,吃了痛也不啃一声,身边还带了个孩子。苏姱本不在意,但见小女孩手里拿着草标,便叫婢女多问了几句。

那人本不想久留,只是被苏姱一行人的阵仗给震慑住。他自言是沧州人氏,家中妻主已死,只有带着女儿来投奔母亲。如今母亲也生了重病,只有卖掉女儿,才有诊金请大夫医治。那女孩有个七八岁的样子,鼻子底下擦着点煤灰,只是牵着父亲的衣角一言不发。当得知女孩已经有十三四的年纪,苏姱也有点不可置信。苏姱使人送他们回家,又留下一个婢女处理银钱。这世间的惨事不可尽数,她这么做只是让良心好过一些。

来到宫里,需更衣梳洗一番,方能面圣。苏姱已经有许多日没有见到母亲,她自然有许多好借口,身上的刑伤未愈,感染咳疾云云。

穿过廊屋,此时云消雪霁,忧郁阴惨的天际皆已放晴。苏姱却来到正殿走向堂奥处,那没有光也没有影的地方,伺候母亲用膳。

“你从苏琪那里过来?你们二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给朕也说说,让朕高兴高兴。”

这话直刺到苏姱脸上去,她唯有低头称罪,“女儿不孝,不能照顾姊妹,令母亲忧心了。”

婢女一壁将席面撤下,一壁端来茶水。苏乔接过漱了口,往暖阁里坐去。苏姱亦移步紧随,在下首东靠的椅子上坐下。

“朕说过只要事都办好了,可以不追究你。说吧,和亲之事,你怎么看。”

“循例从宗族里选着适龄的男女,亦可在品行端正的奴婢中挑一二个出来……只是如今邺国和唐国鏖战正酣,若能因此安邺国之心,女儿愿往。”

苏乔并不理她这些话,只是说,“你也知道如今两国正在交战,各地防务都做好了吗?”

“兵部昨日就转递了边防的奏本,一是今年雪势良好,但粮草还需提早备下。二是禹州大营克扣兵饷的案子,儿臣已派人先行控制住了军营,并派驻外官探查实情。”

“先这么办吧,操练兵马的事情你盯紧些,这些年京城的防务越来越懈怠了,朕有意让人替你看着。你先前遇刺,朕没有处置,怕的是朝野议论。想来也亏待了你,朕打算指一支南衙的亲卫放到你府上,你看如何?”

听了这话苏姱兀地想笑,忍了忍只是说,“多谢母亲,只是今早下了大雪,我想早些回去。”

“那你下去吧……”苏乔转脸又道,“你回来。”

苏姱迟疑着走回近前,苏乔握住了她的手,果然冷得透彻。

“怎么手这么冷?你最近实在瘦了不少。听说你能行动了,朕以为你的伤已经全好了。”

苏姱发僵的手给母亲捏得有些痛,她的唇角颤抖着,但仍没有发声。

“今日你就留在宫里吧。”

苏姱低下了头,缓缓抽回了手。她近来频繁的告病,难免会让人多想,趁母亲还是宽容的……念及此处,她的心头泛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挂上纱帐,她侍候母亲午歇。除去铜炉中袅袅飘着白烟,内外并无任何动静。婢女请她去偏殿歇息,她也不去,只是在脚踏上坐下。拔下头上两只金花树钗,放在一旁的小台几上。她枕着胳膊,趴下来,身侧略有些发冷,然而随着十指渐渐回暖,她也不想挪动半分。只是缩着身子,卧在这不大的地方,为熟悉的困意所吞噬。她想着顾穆清不敢在国中治病,而自己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大抵都是明智的决定。

即便她们此刻离得比以往都要近,她也不会和母亲分享她的梦。

宫中的月夜较之宫外,更加浮薄,更加寂寞。苏姱最终歇在了她儿时居住的宫殿,她躺在床的里侧,手臂环抱,看着窗下淋了月光的地面。

她睡不着,却也不敢在这里回忆过去,毕竟她留下了太多回忆,一数便是十数年的光景。沧海桑田,往事总是不堪回首。不知不觉间,她手上出现了一柄小刀,她习惯性地向着手臂内侧竖着划下去。黑色的血静静染红了床榻,又甜又咸的腥味在帐子里蔓延。她终于有了困意,沉沉睡去。直到嘈杂的动静将她吵醒,她看到了许多人的身影在床前晃动,但她疲惫至极,已不想细究他们的罪过。

“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上自己的手臂,没有血污,没有伤痕,只是她的无边梦幻。

“紫宸宫走水了,陛下担心殿下,请殿下速速过去。”

紫宸宫就在不远处。苏姱将信将疑地走出庭院,冲天的滚滚浓烟吞没了青琐丹楹,甚至透不出一丝火光。她的脸上猛地吹过一阵热风,如一双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远处楼阁的轮廓在热浪里扭曲,忽然像是有了生命。有许多人抱着水桶跑过她的身边,纷纷带着绝望的神情。这是否又是一场梦?

因为出来的匆忙,苏姱的身上只披了一件红绸子的外衣。不多时,她身子已经冷透了,一连打着喷嚏。四周的婢女这

最新小说: 全宇宙都知道陛下暗恋我 六零小片警爱吃瓜爱工作 我在民国写小说 落崖三载后 反派模拟器扮演指南 超自然事件处理方针 今日份仙门优雅杀猪 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天降双宝:总裁爹地宠上天 成为前任死敌的心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