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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后知后觉想起她来,纷纷拿自己身上的衣裳去裹她。苏姱来到主殿,惶然地望向站在院中的母亲。

“不用怕,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她十分冷静,好像没有看见女儿脸上的惶恐。

苏姱忘记了她是如何被安置的,她睡在主殿的东厢,室内点燃的檀香是往日的一两倍。记忆被气味唤醒,接二连三地涌上来,势不可挡,埋藏深处的痛苦在心底疯长。她的枕头又湿又冷,寒气从脖颈窜出一直凉到足底。

火势凶猛,众人束手无策,不得不放任紫宸宫烧了一整夜。苏姱早晨醒来的时候,伺候她的奴婢或是双目无神,或是过于地亢奋。她们仿佛再也无法小心翼翼地做事,就是拿放细釉白瓷茶杯,也磕得叮叮咚咚响。然而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斥责她们。当一件弥天大祸发生的时候,小过就显得无足轻重。如今各宫都在清点名册,母亲没有醒,苏姱便帮着处置这些琐碎的事。

浓烟虽已散去,但是刺鼻的烟熏味仍弥漫在各处,难以消散。苏乔一夜不眠,她面色凝重地坐了一整夜,祈祷着火势熄灭。这是否是苍天的预警或者是降下的灾祸,亦不得而知。然而在她寡淡无趣的执政生涯里,这场大火无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夜没有任何好消息能缓和她内心的不安,直到得到大火熄灭的消息,她才生出一丝倦意。

苏乔从黎明睡到晌午时分,虽然睡得很足,但人并没有精神。苏姱和苏钰分坐在堂下的两端。她们二人没有话讲,见母亲醒了纷纷上前问候。就是不情愿,也必得做做样子。苏乔看见二人,只觉得厌恶。然而天子一言九鼎,她烦了恼了,却只是忍着头痛摆手让她们下去,“你们有心了。”

虽然如此,眼前的两位却都不能理解她的苦心。她们从未宣之于口,然而心里的怨恨却已将她的前朝后宫搅扰得不得安宁。

“昨夜你们睡得如何?”

“女儿彻夜不敢入眠,请母亲下旨,让我彻查此事。不论谁是主使,必严惩不贷。”

“你就这么肯定是有人纵火?”

没有人敢说是天罚,苏姱也是一言不发。每每置于剑拔弩张的境地,也绝不是她先手发难。

这时指挥使不经通报便走进来,各看了两位皇女一眼,随后与苏乔耳语。不安的气氛让空气变得凝重,苏钰的血都涌到了脖子上,一时甚至喘不上气来。

“带上来。”

指挥使一扬手,护腕上闪烁的一束寒光从苏姱的眼前划过。

一个衣裳破破烂烂的婢女被人架着拖进来。她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脸上就眸子是干净的,因此格外显眼,她的眼睛直勾勾的,却好像失魂落魄一般,使人背脊发寒。

“她咬了舌,但已经招认,是为……大殿下指使。”

这一切都来的这么巧,正是自己进了宫,才烧了紫宸殿。母亲刚醒,便恰好抓到了人犯。苏姱甚至想要发笑,然而还未发笑,脸上已挨了一计巴掌。面上沉沉坠着,不觉得痛,只是皮在烧,像要裂开似的,其他地方倒是没有波及。她这一生挨过的耳光中,这一巴掌算得上体贴的了,使她竟生出三分感激。苏姱没有开口辩驳,只是跪了下去。

滞留在空气中的烧焦气味使一切都变得漫长。苏姱跪在地上,心中却难以泛起任何波澜。她唯一拥有的生活,就是在这四方天里彼此陷害。人人都陷在泥沼里,焦虑,痛苦,又难以自拔,他们唯一的快乐就是撑长脖子看别人也沉下去。

“这贱婢拖出去处死,紫宸宫宫女悉数赐自尽。事涉皇女,今日之事不准泄露半个字。”

苏乔再次以雷霆手段处理了此事,却无一句干系苏姱的处置,一如十数年前。苏钰闭口不言,嘴唇发紧,脸则僵得像螃蟹的外壳。她心里清楚,查又能如何,不论这是不是陷害,都会再搅动起一场轩然大波。她连亲生父亲的死都不能查明,真相如何,在这里永远不是重点。悲哀的是,她现在才明白这一点,悲哀的是,她现在明白了这一点。

众人领命退去,苏姱仍跪在原地。她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期待,母亲是个非常乏味的人,只有最粗浅的滑稽戏才能勾起她的兴趣。她又缺乏慧根以至于不能发现,她们如今的处境,才是最好笑的大戏。

“滚出去。”

南衙军护送苏姱回王府,并未停留,即刻回宫复命。苏姱则狠狠睡了一觉,府内还是一派祥和,众人又怎料得天命靡常。只是昨夜宫中大火未流出任何消息,众人议论纷纷,各路消息说得有模有样,却也被渐浓的春风吹净了。

苏姱却厌恶早春,天气清寒,连阳光成了困惑人的假象。此时太阳还未彻底升起,苏姱却早早地起了,一反她这些日子颠倒的作息。她穿着常服,站在院中,指点奴婢修剪花枝。虽然她并不知道,奴婢也不惯于早起干活。

和亲的事并未谈妥,仍迁延着,战事似乎不大顺利进行,顾穆清回国已有一旬。或许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渐渐也麻木了。

华胥宫的后面是一座平地堆起的大花园。栖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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