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空地上,有紫藤花从木架子铺落下来,丁香花从两旁的花池中生长上去,姹紫嫣红淹没宫墙,宛如仙境。
园中最先开的花是连翘,因为开春时事务繁杂疏于照料,黄色的小花像是瀑布一样撒出来,侵入道路。如今却已花谢叶生,全然看不出早先开得那样热烈的模样。紧接着开的是白玉兰与红玉兰,风一吹过,花瓣便抑制不住地乱颤。即便是再美丽的花,还是忍不住要取悦她人。苏姱不会碰它们,仿佛那会灼伤她的手指。
在百花丛中,她忽然意识到没几年她就三十了,这对于她而言曾是遥不可及。她更加迫切地想要离开,即便前途未卜。
苏姱兼管兵部部务的事,在一月之中也交了出去。自左侍郎乞骸骨致仕之后,换上来一个户部的人来暂署。待她熟悉部务之后,苏姱请去了职,在府中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不知何时京中开始疯传,华胥府中大肆豢养脔宠。然而黑森森的府门紧闭,看不出任何端倪。
邻国战事胶着,为了守备京师,兵部从禹州,达州,胜州三地抽调士卒备防。
如今兵部的事已经不再由她掌辖,苏姱在集贤院中看过邸报后,也未有任何反应。此事若由她提出,恐怕朝中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在朝倒不如离朝了更好做事。
她一抬头,命人取下了西暖阁门首张贴的各地布防将军的名单及官缺,还有西壁上列明的各地的人口及税收。纸张早已柔脆泛黄,婢女站在梯子上取得十分小心。经年以来,各地驻军的将军并未有人事更替,这纸也就不曾换过。
午膳前登王府又传来了消息,原来登王诊出了喜脉。苏姱苏钰无子,只有残疾了的苏琪接二连三地怀上孩子,所幸孩子倒是健全的。皇宫里尚且没有动静,苏姱先备好了一份礼物,差人先行送去,随后到府恭贺。
她其实并不想要来,只是听说顾穆清回来,一时心绪难平,不如出门走走。登王府中来往道贺的人有许多,大都是太女一派的官员。苏姱一向与之有隙,便从庭中走开。然而走到某处,却忽然听见孩子的哭喊。苏姱感到些许差异,命随从退下,走进院门,却见苏牧趴在条凳上挨打。
她有些手足无措,想要躲避,却已经躲闪不及。一个脸上带了雀斑的奴婢上前来给她说明,她们在此奉了苏琪的命,处罚苏牧言行无状。
苏牧满脸泪痕,神情却依然倔强。苏姱问她话也不答,还是那奴婢说了她当众咬了一人的手,让王爷当众难堪。
“放开她。”
“可是王爷那边。”
“放开。”苏姱看了一眼,皮肉上已经一片通红。
苏姱说着,亲自上手解下苏牧,抱回房里。这孩子和自己小时候差不多瘦,眼睛黑黑的,衣服摸上去有些许潮湿。
苏牧用力挣扎着,夸张地挥动手臂,将方才使不出的力气和怨怒,全招架在苏姱身上。然而孩童终于抵不过成人的力气,她的小脸和衣服皱作一团,彻底泄了力气放声大哭,脊背上一抽一抽的。
“没事了,你母亲是疼爱你的。只是你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她不得不处罚你,免得旁人说她宠坏了你。”苏姱说完,不免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如何,她为何要再生养一个?”苏牧胀得满脸通红。
“你母亲不是不喜欢你了,她只是……她也有她的苦衷。”这话苏姱自己都不信,她的语气已经有些敷衍了,为自己没有小孩而感到庆幸。
苏牧渐渐止住了哭声,她从苏姱怀里跳下去,钻到书架下面掏出来一个檀木的盒子给苏姱看。苏姱也站起来,理了理衣裳。盒子里是苏牧的一些收藏,都只是宫外卖的一些破烂玩意。花花绿绿的小蚂蚱,张开翅膀的仙鹤,小巧的乌龟。除了吃的,苏牧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过家家的小玩意。苏姱不耐烦地记着每个小玩意的名字,顺手将盘子里的糕点喂给苏牧。看着她吃东西,倒让苏姱觉得很有意思。
直到苏琪让人来叫苏牧,苏姱看着奶娘带苏牧下去更衣,她期待苏牧和她道别,然而什么也没有。纵然苏牧身边有许多伺候的人,可是她始终缺一个陪她玩的角色。苏姱只是短暂地充当了一下。
婢女见她终于出来,却有些失魂落魄,赶紧上前道,“殿下真是好心肠,登王待殿下这般,怎么还担心起她家的孩子。”
“我不是担心她,我只不过是无事可做罢了。”
那奴婢自讨没趣,默默地跟着苏姱回了府邸。
今日的良宴会,苏姱知道她会见到谁。
她坐在镜前,看着婢女为自己描画,感觉像是拥有了一张崭新的面孔。纵然她常常陷入无法自拔的自我厌恶之中,至少她不应该厌恶自己的这张脸。世人以貌取人,得天独厚的这一份天姿实在是一件足以欣慰的事。
然而思及此处,一阵眩晕似的恶心袭击了她,苏姱闭上了眼睛。天覆地载,这世间是否有她可以遁逃之处?
苏姱是最后一个到宴的人,比她母亲还迟了一些。阳光明媚而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