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呢,她就说宋灵毓从不会思虑不周。
芊芊微微一笑,道:
“把胡嫣叫来。”
上朝的时候芊芊通常不带胡嫣,陈家宝小跑着出去找人,没一会就带回来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
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揪揪,身上穿着粉色宫装,被陈家宝领过来的时候嘴角糕点屑还没擦干净。
众人狐疑,都不明白皇帝在这节骨眼上叫来个小丫头干什么。
站在国史馆外面皆是大胤首长级人物,小丫头也没发憷,向芊芊行礼后大大方方往旁边一站,甚至因为见到了宋灵毓脸上还挂了笑。
芊芊无视大臣们的交头接耳,对张遇春道:“具体怎么取砖,张老可以同朕的一等女官说。”
话音一落,大臣们更惊异了。这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岁,竟然是皇帝身边的一等女官!
张遇春倒是面色如常,恭恭敬敬同黄嫣讲了如何取砖。
在嘈杂的议论声下,黄嫣走到石墙面前,歪着头摸了摸石砖之间凝固的水泥缝隙。
哄笑声响起,众人指指点点,而梁素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毫无预兆地,黄嫣五根小小的手指忽然一用力,竟像筷子插豆腐一般插进了坚固的缝隙中,再一勾一拽。
竟是轻而易举地将石砖抽了出来。
全场雅雀无声,太后党一干大臣像是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只留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娄敬之更是活像是被人用死青蛙堵住了嘴,表情吃惊又难看。
然后那一张胖脸变成了死灰。
因为抽出来的那块“精砖”,只有朝外的一面结实牢固,其余部分颜色发灰,竟是一碰就掉渣。
郝老三将先前预备好的上等精砖填入空缺,黄嫣则继续抽砖,最后在张遇春的指挥下,拆下的次等砖竟有小山般高——这还光是一面墙的。
芊芊挥手示意黄嫣停下,踱步到娄敬之面前,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娄敬之面如死灰,往地上扑通一跪,哭诉道:“陛下,臣实在不知情啊!”
芊芊冷笑一声,道:“你刚刚还说,建造国史馆所有精砖,你每批都是亲自查验,绝对是上品无误。”
娄敬之哆嗦着满脸肥肉继续狡辩:“臣是亲自查验过没错,但精砖数目巨大,臣也不可能挨个查验,都是由工部郎官一一查验,左右侍郎抽检,再由臣验收的啊!”、
“肯定是在这过程中,臣被下属蒙蔽了!”证据确凿,娄敬之知道无法抵赖,开始拉手下人为自己背罪。
郎官级别低并不在场,左右侍郎可在心里卧了个槽了。
这娄敬之平常好处都是拿最大头的,一出事倒是甩锅了,左右侍郎那肯为他背这口大锅,立即跪地大喊冤枉,开始反咬娄敬之。
众臣哗然,先前为娄敬之说话的官员都面色讪讪地闭了嘴,不仅如此,他们见娄敬之到处乱咬,还纷纷退后,自动隔开了距离,生怕被波及。
芊芊冷眼看着了会工部狗咬狗,目光森然地环视了在场大臣一圈,下令将工部在场所有大臣尽数压入刑部大牢,革职查看,并令三司会审,彻查当年承德行宫一案。
太后因为是女眷,要避讳没来现场,梁素目睹了这一切,却并没有什么行动,任由工部的人被羁押。
只是他一直盯着胡嫣看。
先前他一直纳闷玉面侠客是栽在了哪个大内高手手里,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但没想到,那高手竟是这样一个垂髫女童。
*
工部一干蛀虫被押走远去,群臣也尽数散去。
张遇春立于皇城晚秋的朔风之中,看着他们的身影踉跄地消失在东华门尽头,留下一滴浑浊的老泪。
良久,他转身向芊芊叩拜,声音苍老嘶哑,却带着朝圣般的感激和敬仰:“草民..张遇春..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芊芊连忙将张遇春扶起,她此刻的心情汹涌彭拜,有助人沉冤昭雪的畅快,有收服工部的满足感,更有对抄家娄敬之满满的期待。
她兴奋地看向宋灵毓,却发现后者似乎并没有喜悦之情。
虽说宋灵毓一向文渊持重,但扳倒工部这么大的喜事,竟然也一点喜色不露,这也太奇怪了吧。
芊芊正在狐疑,就听宋灵毓开了口:
“陛下,娄敬之也许并不会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