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大笑三声,将董钰扶起,道:“有董阁老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董钰面色苍白,因久跪于地,起来时踉跄了一下。
他勉强笑了笑,道:“有劳梁公了。”
梁素将董钰扶到暖榻下手的一张墩椅上,自己在上首位坐下,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贤孙女这事按律就该是凌迟处死,您老也不用跟我说什么为了救人,反抗失手,咱大胤律法不认那许多理由。”
“梁公您一定帮忙想想办法啊!只要您能救得了镜湖,老朽什么都听您的!”
听到凌迟,董钰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急急起身,摇摇晃晃地又要下跪。
梁素探身将他捞起,哈哈大笑道:“董阁老莫急,办法自然是有的。”
董钰这才松了口气,颤巍巍地坐了回去。
梁素道:“要说从作案理由上,肯定是无法辩驳的,但是我翻看贤孙女的卷宗,却发现了其他生机。”
董钰眼睛一亮,道:“梁公请讲!”
梁素微微探近了些身子,道:“按公府证人所述,那魏国公嫡孙时常打骂妾室,多年旁人不管不顾,只有贤孙女多加劝阻,而且平日里对妾室们照顾有加。”
董钰叹气:“我那孙女心肠是极好的,总是见不得旁人受苦。”
梁素道:“与人为善也讲究个有来有往,若是一个人只是接受别人的好,却不知回报,那善心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虽古语有云,说君子与人为善不求回报,但梁素这等枭雄肯定嗤之以鼻,董钰本人虽是读圣贤书的,但涉及到家人性命时,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不君子了,当下点头赞同。
梁素见董钰点头,露出些许笑容,道:“老朽还怕董阁老摆脱不了读书人身上的酸腐气,今日一看,您也是个识时务之人,这样,便好说多了。”
董钰苦笑着应是。
梁素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游说那被打的妾室,让她承认是她失手推了魏泰?案发当时三人揉做一团,究竟是谁推的谁,又有谁能确保自己一定看得准呢?而且当时公府中只有下人在场,就算有人眼尖真看清楚了,只要肯花重金,口供还不是说改就改?”
董钰恍然大悟,眼神中闪过惊喜。
梁素又道:“贤孙女平日对那妾室极好,本就是因为救她才失手杀了人,她理应帮贤孙女认罪,这才不负恩惠。”
“再者说,公府痛失嫡孙,就算不是那妾室直接所为,但也与她相关,就算她没动手不用上公堂,公府又岂会让她好过?她一个妾室,打死埋了都不会有人理会。左右是个死,为何不为救恩人而死,董阁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允她身死后照顾她家人之类的诸多好处,那妾室又岂有不从之理?”
董钰本有一丝犹豫,但听梁素这么一分析,觉着大有道理,而且可操作性极高,瞬间觉着孙女肯定会脱罪。
他喜形于色,起身叩拜梁素,声音都是颤抖的道:“老朽替小孙叩谢梁公!”
梁素虚虚一扶,笑道:“董阁老莫再多礼,此案不日就要三司会审,还且快快去准备吧。”
“是,是!”
董钰又是躬身一礼,这才激动地离去。
*
翌日,董府。
董钰昨日连夜着人联系上了那公府小妾,正如梁素所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说服了她。
昨夜那妾室一见到她便哭泣着跪下,他表明来意,那妾室泣声道,若不是少夫人,她早就被魏泰折磨死了,又岂会多活这些时日还害得少夫人入狱?这些日子她夜不能寐,本就恨不得自己去死,好换得少夫人周全。
董钰甚是感叹。
他一来欣慰自己孙女善有善报,善心并未错付,二来也为这妾室惋惜。
那妾室名叫柳娘,看着年龄和董镜湖差不多大,小姑娘瘦得可怜,脸上手上都是青肿,也不知是被魏泰生前打的,还是被魏府的人泄愤打的。
据说这孩子并非自愿做妾,她随年迈的爷爷进城卖菜,因相貌清秀被魏泰强掳进了公府,迫于公府权势,无奈之下才委身。
一个心地善良,一个知恩图报,明明都是好女儿,是可怜人,也并未犯错,平白的,却遭遇这样的飞来横祸。
董钰长叹一声。
但他惋惜归惋惜,就算同情柳娘的命运,也不会为了她让血脉相连的亲孙女去死。是故就算有所哀叹,也仅仅是表明让她放心去,在她身后会帮她照顾家人。
明日便要会审,董钰已经着人去刑部天牢知会董镜湖窜供,完事皆已准备好,等到明日,那柳娘为镜湖认下罪名,镜湖就可以回家和他团聚了。
连日堵在心中的阴霾终于照进几缕阳光,董钰的脸上也多了笑容。眼下新年,应是张灯结彩之时,但因为出了这事,董府上下气氛压抑,根本无人有心思去置办年货,布置府邸。
董钰心知不日就会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