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嘴角露出笑容,回身时却是一副稍带疑惑的样子:
“董阁老有何事?”她淡淡问道。
董钰拉着董镜湖在芊芊面前跪下,他步子走得有些急,喘息片刻,才跪地道:“陛下,不知您方才席间所说的秘书院,臣的孙女是否还可以任职?”
“哦?”芊芊在他面上逡巡一番,道:“董阁老愿意了?”
董钰像是认命了般,苦笑道:“陛下说笑了,到底是臣孙女的事,她若想去,微臣怎会不愿。”
董镜湖有点不好意思,为爷爷解围:“陛下,臣女方才胆怯,一时糊涂才没敢接受您的好意,还请陛下恕罪。”
芊芊道:“那你现在可想明白了?”
董镜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尽量在维持,声音中还是露出了兴奋和期许:“臣女想明白了,虽不才,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好!”芊芊笑得一脸慈祥,伸手将二人扶起。
不远处的保和殿中,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能看见隐约零星几个人影在收拾残羹冷宴,有一挺拔的人影站在殿门口,正遥遥看向这边。
芊芊将盯着看了一会,将目光收回,简单和董家祖孙二人说了会话。
末了,董钰让宫女先送董镜湖去大殿就寝,自己则留了下来。
殿前广场空旷,夜风袭来,宫灯摇曳,更显肃穆寂寥。
董镜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远处,董钰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他神色变得肃穆,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愿出五口盐池,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三百万两,粮草千石供陛下招兵买马,以成大业!”
就知道这老狐狸有钱!
芊芊的笑意更深,居高临下地看着董钰,道:“如此,便多谢董阁老了。”
“此乃臣之本分。”
董钰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
自己的孙女心甘情愿到皇帝身边当了人质,从此和皇帝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他别无选择,再也不能有所保留,只好将全部赌注压在皇帝身上。
关键如今这赌桌上,怎么看都是皇帝的牌最差啊。
哎,董钰长叹。
没办法,谁让孙女是他的命根呢。
这几日,虽然孙女不说,他也能看得出她在强颜欢笑,而刚刚女帝说让她进宫做官时,她整张脸都亮起来了。
董钰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孙女那么高兴了。
算了,也值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就赌一把罢!
董钰回想着刚刚女帝敲他竹杠的样子,摸了摸胡子。
小女皇帝贼心眼子不少,纵然现在处于下风,但最终,还一定鹿死谁手呢。
这么一想,好像心情好多了。
董钰笑着摇摇头,走远了。
董钰走后,芊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满脸得意地走回了大殿,抄了一壶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酒就大灌了一口。
“爽!”芊芊对一直等在殿中的宋灵毓道。
宋灵毓:“.....”
宋灵毓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敲董钰竹杠这件事皇帝是和他商量过的,非常时期,宋灵毓也不认为让董钰贡献些家产有什么不好,毕竟他自己是没有,要是能贡献也早已经贡献了。
但是,为何事成之后皇帝脸上那个笑容,就像奸商得逞一样呢?
还有,他也不知道,皇帝小小年纪,为何行为举止特别像一个资深酒鬼?
直接对瓶吹,吹完了还吼了句爽?
这怕是已经喝多了吧。
“陛下”宋灵毓忍不住规劝道:“不可沉湎酒色。”
“这算什么沉湎,都是小意思,本姑娘人送外号酒桌一霸,可不是白叫的!”芊芊将空酒瓶扔掉,又开了一个小坛子。
宋灵毓:“......陛下,您醉了。”
“诶呀没醉!”
宋灵毓叫来内侍,想吩咐他们预备轿辇送芊芊回寝宫。
谁知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白嫩的手拉住了袖子。
宋灵毓一僵,回想起几年前被女帝纠缠的屈辱时日,下意识地就想挣脱。
“宋卿...谢谢你。”
挣开的动作停了下来。
视线上移,宋灵毓看见少女皇帝双颊带着醉酒的红晕,一双杏目定定地望着他,竟是蓄满了泪水。
她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似是感激,似是伤怀,但好像不想情绪过于外露,嘴角还努力的上扬着。
然而一滴泪水还是不听话地顺着她红红的面颊滑了下来。
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宋灵毓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泪痕。
他本该挣脱开,并尽太傅的职责,指出她此乃失礼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