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怎地,他竟说不出口了。
明明刚刚还因为敲了董钰竹杠而欢天喜地,怎么就忽然这幅表情了?
“陛下,您怎么了?”宋灵毓问道,语气不自觉地变得轻柔。
古代的酒和现代的酒比起来清淡许多,芊芊喝着跟白开水差不多,结果却易上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混沌了。
她脑袋晕得厉害,刚刚搞定董钰往殿里走的时候,恍惚间竟觉着自己回到了现代,在酒桌上拿下一个客户,正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芊芊的父母在她小时候离异,她跟着母亲过,母亲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再婚,又生了个男孩,从此后,芊芊在家中越来越像个局外人。
上了大学后她就很少回家了,连学费都是她自己打工挣的,母亲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弟弟身上,似乎对她的主动退出很满意,电话越来越少,直到后来渐渐断了联系。
后来和室友合伙创业,她总是格外的拼,不管是拉客户也好,做项目也好,她都用尽全力。
因为她只能靠自己。
在酒桌上喝到吐,虽然室友会送她回家,但没人会留下陪她。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阿温有男朋友,小晴有爸爸妈妈在家里等她,只有她,只能一个人回到那个冰冷的出租屋。
寒春的深夜、幽暗的石板路、保和殿的杯盘狼藉,这无一不让她回忆起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寂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在尽头看见了宋灵毓。
回想起来,这个人,在她身处绝境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毅然决定辅佐她,无论她想到什么不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主意,他都支持她。
好像是只要她一回头,他就永远都在那里。
可能是喝多了人容易感性,她现在才恍惚地意识到,她的生命中,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从来没出现过宋灵毓这样的人。
芊芊越想越感动,终于忍不住拉着宋灵毓的袖子大哭起来。
“宋卿,谢谢你!朕真是太感谢你了!呜呜呜呜!”
宋灵毓完全没想到皇帝喝醉了会变成这样。
拉着他的袖子嚎啕大哭,说的是感谢的话,但看起来就好像他欺负她了一样。
四周收拾碗筷的宫人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纷纷偷瞄这边,宋灵毓一向渊渟岳峙,几次被逼的失态发怒都是因为女帝,但此刻又和女帝从前故意侮辱人不一样,倒不好避如蛇蝎。
他一时间进退两难,脸色几番变幻,终于忍不住对内侍喝道:“还不赶紧拉开陛下?!”
然而内侍一上手,芊芊就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住了宋灵毓的胳膊,怎样拉都拉不开,内侍们又不敢弄痛芊芊,只好住了手。
宋灵毓一脑袋黑线,道:“罢了,去给陛下预备醒酒汤。”
内侍搬来太师椅,扶着芊芊坐下。喂过醒酒汤后,她就睡着了,然而就算睡着了也死死抓着宋灵毓的衣袖,只要试图抽走,她就哼哼唧唧地哭叫起来。
宋灵毓无奈之下,只得跪坐在皇帝旁边,任她拉着自己袖子。
大殿此时已经收拾干净,室内燃着铜炉,夜里特有的潮湿混着暖意,让人有股奇异的舒适感。少女皇帝靠坐在太师椅上,脖子后面垫了软垫,脸颊微微向他这边歪着,一侧陷入柔软的垫子中,一侧如饱满鲜红的苹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做了什么伤心的梦,时不时还会啜泣一声。
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鬼点子层出不穷,似乎一直都是干劲满满,永不气馁,时常让宋灵毓忘记,这个龙座上的皇帝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
她和这世上所有普通的少女一样,都有脆弱又娇憨的一面......
一直以来,她承受的太多了。
半个时辰后,喝过醒酒汤的芊芊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抓着一个眼熟的衣袖,在再往上,宋灵毓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芊芊吓了个激灵,赶紧松开,蹦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其实现在脑袋还是晕晕的,也没完全清醒,但要和宋灵毓保持一定距离以示尊敬这点她还是记起来了。
她向四周望了望,大殿已经收拾干净,角落里站了几个宫人,面前有一张太师椅,软垫被她刚刚的动作带掉了,蹦到了宋灵毓腿上。
宋灵毓默默地将垫子捡起,放回了太师椅上。
这家常的一幕是怎么回事?
自己像那样拽着宋灵毓的袖子有多久了?
啊,想想就好尴尬,芊芊扶额,宋灵毓不会以为她对他还别有所图吧。
不过好奇怪啊,自己为什么会拽着宋灵毓的袖子,她就算醉酒,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啊。
芊芊晃晃脑袋,心道当务之急还是跟宋灵毓解释一下为妙,搞事业就是要上下一心,团队中出现裂隙就不好了。
“宋卿啊,朕不是故意的,”芊芊往后又退了两步,以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