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声渐渐息了。
不少人家门前红色的灯笼被点燃,照着路上亮堂堂的一片,红艳艳的,仿佛地上凭空开出姹紫嫣红的花一般。
江玉衡坐在车里兴奋道:“哇,我还以为我们今天买不到米,没想到这张老板这么爽快。”
江意寒点头,然后笑道:“恐怕现在正在懊悔不已。”
“为什么?”
“我刚刚出门时看见跟着田老板的那个小厮了。”江意寒今天重点注意了一下田老板身边的人,所以对他的心腹小厮印象深刻。
江玉衡咋舌:“现下我们有米了,即便有十万难民,也可以支撑个七八天,想来也够了?”
江意寒摇头:“不够。哥哥可知,江南储粮要运到楚州,需要多少日?”
“不是,能不能问一点我可以回答的问题。”
江意寒摊手:“那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江玉衡搜肠刮肚,他除了知道吃喝玩乐以外,其余的知识少之又少。
江意寒也不卖关子:“快的话二十日,慢的话一月有余。”
按照书中情形,恐怕得等到难民大批抵达楚州的那一天,朝廷才会发现楚州粮仓空空如也的事实,从那天开始计算,往楚州调粮,距离今天恐怕得整整一个月。
这还是乐观的情况。
若是不乐观,江意寒表情认真,她倒是想递消息给上面,可惜江家不过一商户,哪怕真的身后有朝廷大佬作为支撑,但绝不是她或者江玉衡能联系上的。
可惜这时候江老太爷远在京城,只希望夏管家能及时把消息递过去。
“假设有十万难民来楚州,一人一天一斤,咱们的粮食也只够七八日。”这数不难算,可算出来的结果却让人觉得这事情真难办。
“那剩下的十几日怎么办?”
江意寒凝神思索片刻,笑道:“没事,明天会有人上赶着给咱们送米。”
江玉衡眨巴眼:“啊?谁啊?”
“今天拒绝我们的人。”
“他们脑子有病?”
江玉衡没曾想,第二日,张乾做东,真的在楚州城最大的春盏楼里,把田,周二人和江玉衡请到了一处。
江意寒照样以白纱覆面,跟在江玉衡身后充当他的大丫鬟碧玺。
春盏楼里唱着婉转的小调,丝丝缕缕的淡雅暖香往人鼻腔里钻,雅间的座椅上垫着一层绒毯,温暖舒适,坐上去仿佛坐在一片被阳光照拂的云朵上。
江玉衡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歪,春盏楼的伙计在门口小声问:“不知道江公子喝什么茶?”
江玉衡脱口而出:“普洱。要那种三年以上的熟普。”
田晋微微皱眉,随即松开:“我听闻江公子最喜欢松山毫针,还特意带了来,没想到江少爷如今喜欢上普洱。”
江玉衡无奈道:“我年纪轻,今儿个喜欢这个,明儿个喜欢那个,没个定性的时候。三位老板且担待着些。再者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善变,譬如二位老板,昨儿个拒我于门外,今儿个又请我吃饭,可见这世间的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这番话是昨天晚上江意寒教的,江玉衡语气拿捏得到位,十足十地傲慢,突出一个鼻孔朝天。
可即便他江玉衡真的鼻孔朝天,田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江少爷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江玉衡轻哼,十足十的少爷做派。
田晋侧眸看向身边站着的一位中年男子,江意寒原没有注意到此人,现下顺着田晋的视线看过去,这人面目老成,不是昨日跟着田晋鞍前马后的小厮,而且他大拇指上有一圈皮肤白皙,看着像是一个常年带指环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在田晋身后?江意寒伸出手指在江玉衡身上比划了一个问号,江玉衡顺着江意寒看着的方向看去,随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怎么咱们谈事情,还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这里?”
田晋惊慌地扫了口不择言的江玉衡一眼,随即镇定表情解释道:“这是九章商会的权掌柜。”
江玉衡伸出小拇指掏掏耳朵:“九章商会?哪里冒出来的,哪个章字?”
田晋对江玉衡这文盲无语凝噎。
这位姓权的掌柜对于江玉衡倨傲的态度视而不见,半点没有被挑衅的怒火,反而还不急不徐地给江玉衡解释:“算术九章,想来江少爷还未曾学到,不知道是哪个章字情理之中。”
江玉衡是不爱读书,但不是苯,阴阳怪气他哪里听不明白?江玉衡立马站起身:“干什么?欺负我不学无术是吧?碧玺,我们走!”
说罢,全然不顾田晋的阻拦,径直往雅间外走去。江意寒跟在江玉衡身后,唇角含笑,原来江玉衡还知道不学无术这个成语,倒也不算完全不学无术了。
张乾急急忙忙给权掌柜使眼色,心中暗道你惹他做什么?他江玉衡能听半句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