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段仙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
听小云说看见自己时,她跌跌撞撞,浑身是雪,像是从雪里打了个滚儿似的。
那晚回来段仙桃就病了,先是窝在床上打冷颤,小云问她话她什么都没说,接着就开始发热,忙的小云跑前跑后为她添被熬药。
段仙桃这一病就是五天,五天里偶尔清醒就起来喝些汤与粥,将从不出院子的段夫人都惊动了出来看她,而且听小云说这些天里秦公子也来看望过她。
距离她大婚还有三日。
段仙桃今天早早醒了,小云进来为她换熏香时才发现。
“小姐,你醒了?”小云语气惊喜:“感觉怎么样,昨日大夫来过一次,说小姐您今天就会好,这么看来那大夫还真的说中了……”
段仙桃打断了她,问:“我还有几日成婚?”
小云一愣随即道:“三日。”
“三日。”段仙桃轻声重复,半晌她才说道:“我病得这么重,父亲没想过将婚事延后吗?”
小云摇摇头,她看出来小姐的心情不太好,她端过去一杯茶:“小姐,您……怎么了?”
段仙桃摇摇头,此时她与这具身子共感,那夜宋岐玉的话言犹在耳,至今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姨娘的事情,他的事情竟然全是他自己故意暴露的,目的只是……只是她?
多么惊世骇俗。
这件事从一开始似乎就注定了结局,宋岐玉知道了段父要将段仙桃嫁到秦家,于是故意将所有事情全部暴露,他与她不是亲生兄妹,被段父关押,与段仙桃说让她救救他。
那夜段仙桃听到的话,仿佛也让她记起了当时的情形。
宋姨娘与人有染的事情被爆出后府上人人都将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段仙桃也没想到,那个时候她还去探望过宋岐玉,而那时宋岐玉也没被查出非段父的亲生子。
段仙桃与他说,让他安心,父母的错与他是无关的。
而那时的宋岐玉是如何答的?
寒冷的夜晚中,鼻息间是父亲院中那株香气扑鼻的腊梅香,但段仙桃却好像闻到那时宋岐玉与她说话时身上的竹叶香气,他凑近了她,轻声问她:“若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与你也不是亲生兄妹,怎么办?”
段仙桃那时一愣,似乎没想到这种可能,但还是回答道:“那我们还是兄妹,永远都是兄妹。”
明媚的阳光下,宋岐玉听到了这句话就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多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他猝不及防地大笑起来,连眼角都笑红了,段仙桃有些羞赧,问他笑什么?
那时她没看得懂宋岐玉的眼神,现在想想,那或许是失落、绝望。
他们永远都会是兄妹。
接着不久后宋岐玉就被查出不是段父的亲生子,他迅速被段父关押起来,而段仙桃也只来得及见他一面。
宋岐玉还笑着安慰她说:“这下好了,我们真不是兄妹了。”
段仙桃抹抹眼泪,幼时母亲对她不理不睬,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吃斋念佛,兄长常年待在书院,只有宋岐玉,只有他总是陪着她,几乎占据了她前半辈子的大部分时光。
她红着眼睛,“歧玉哥哥,你永远是我哥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宋岐玉却是擦掉她眼角的泪,烫得他指尖一颤缩了回去,他唇角勾起,似乎用了诱哄的语气,说:“好啊,那你就说喜欢我,要与我在一起,说不定你父亲一心软,直接让我做了上门女婿呢。”
段仙桃听了后连哭都忘了,眼泪啪嗒一下滴在雪地中,宋岐玉看着地上蓦地出现一个圆点,雪花消融了些。
他又抬头,笑:“怎么样?”
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了,他收回目光,“回去吧……”天气冷,别冻着了。
话还没说完,段仙桃却忽然开口,“好!”
宋岐玉猛地抬头,看到了她泛红的眼角,和与眼角颜色一样的脸颊,宛如夏日中最娇妍的蔷薇,他似乎不敢置信,没注意到自己嗓音都有些沙,“你、你说什么?”
段仙桃道:“好!我说好!”她用了响亮的声音回答他,目光明亮有神,“这个主意好,我现在就去与父亲说。”
宋岐玉来不及拉住她,或许说他也根本不想拉住她。
就当做是他最后的欢愉。
他闭了闭眼,倚靠在墙壁上的身子慢慢滑下,好似一株折弯了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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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室内,带着苦药味的熏香袅袅升起,小云给段仙桃换了香,就看见她一直在发呆,眼神望着某处,安静沉默。
小云想要出去,但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室内。
良久,段仙桃坐起身子,问:“宋岐玉呢,他怎么样?”
从醒来后小云就没和她说过关于宋岐玉的事情,明明之前一看见她就要和她说些关于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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