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点从东方升起,浅浅的辉光从山间映出,逐渐把青色的天空染成鱼肚白。周围的花草树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细细簌簌抖着枝叶。
在第一缕阳光落入树林时,点点碎光在江槿面前的古树枝头凝出一个清瘦的青色身影。
那人悠哉坐在枝梢,一手撑在膝上,手心把玩着一枚玉石。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身穿介于墨绿与月白之间的天水碧衣,护腕的绑带缀以浅色显得轻巧灵动。
他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额前的头发自然分开,一直沿到耳边,露出一截浅色编织抹额,发尾微微勾起,还能瞧见细长的发绳尾部缀着的白羽。
少年五官生得俊俏,眉眼修长疏朗,一双眼睛澄澈明亮,皮肤白皙,光是坐那便自有一片少年意气。
江槿认为有些繁复的发饰在他头上便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秀气,也不过分张扬。
少年从树梢跃下,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发尾的白色轻羽随着他的动作轻扬,如山荷叶一般清透纯粹。
他瞧了一眼厉鬼消失的方位,靠在树干,双手环臂:“竟让一只厉鬼逃了去,如今的判官,都如你这般?”
他说这话时透着漫不经心,长睫偶尔落下,扇出一点弧度。
江槿打量他一番,眉头拧起。
方才若不是他突然出声,她也不会分心,致使厉鬼逃脱。
只是这少年为何能与她通神念?
她从未见过他,也从未与任何人交换过元神之力。
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抿起,语气无奈:“大人当真忘事,狱塔被破那日,不是大人同我定下契约么。”
他一口一个大人叫着,语气却没有丝毫尊敬,反而透着一点不明的意味。
“什么?”江槿思绪有些乱,狱塔被破那日,她何时跟人定下什么契约。
她仔细回想一番,记忆始终停在自己被一团妖气袭击,之后便没了意识。
少年从容一笑,两指一并,自指腹弹出一点白光,那白光很快钻入江槿眉心。
江槿被这股力量带动得脑袋微微后仰,那道白光没入眉心,又化作一团记忆,漫入了她的识海。
那日狱塔毁损,无数妖魔争相逃出。江槿捆了不少生魂,费了些气力,因而没能及时躲过那团妖气的偷袭。
她看着自己晕倒在地上,但画面还没有结束。
又过了一会,一团微弱的妖气正被阎罗的罡气追剿,刚好逃窜至江槿晕倒的地方。
然后,江槿便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只见她突然醒转过来,用自己受伤的手捉住了那团妖气,妖气迅速和她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瞬息之间,一鬼一妖的气息便完全一致。
那道追来的罡气在江槿面前停顿片刻,旋即扭头去追击其他的妖气。
画面戛然而止,江槿的视线重新回到树林,看着眼前的少年,脑子更混乱了。
她救了狱塔里的妖?
可妖契也不是这样缔结的。
书上明明说若想与妖缔结契约,必须妖心悦诚服献出精血,还要一起立咒,哪会这么容易。
少年似是看穿她的疑惑,弯了弯眉,露出一个浅笑:“忘了说,我不算是妖,而是被剥夺真身的法器之灵,钟离。”
江槿:“…?”
法器之灵是法器自身修出灵智,也算是有灵之物,确实不能说是妖。
可这少年说自己被剥夺了法器真身…
她立刻看向自己的掌心,心神一动,便有一道弯月般的印记浮现,闪着幽蓝的光芒,在白日并不清晰。
完了,真是法器。
法器的认主契约没有妖契那么复杂,只需法器单方面认主,主人接受,契约便成。
她当时昏迷成那样,也能算接受?
江槿觉得这契约有问题。
可掌心的印记又确确实实证明,他们二人是真的定下了契约。
江槿当鬼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头疼。她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升职到副判官,现在就要毁于一旦。
若是回去坦诚相告,陆判官应当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吧。
可契约在此,她要如何证明自己无辜。
江槿捏了捏眉心,盘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沉思。再看钟离,眉毛都没动一下,还甚有心情的逗藏身在树林的野兔。
“解了。”江槿断下结论。
钟离丢掉手里的树枝,拍了拍手,懒散道:“我如今没有真身,解不了。”
江槿有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门,忘了还有这茬。
频繁更换法器对主人和法器都有影响,所以解开契约的步骤麻烦了许多,其中一条,便是要用法器真身淬血。
江槿用意念唤了唤手心的印记,周身没有任何变化,按理说法器的真身只需主人意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