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槿掐了一诀,卫显的方位竟不在皇宫之中。
她又算了一次,他此刻正在西北方向。
江槿这几日也勉强将京城的地段眼熟一遍,西北方向,是一片无人的山林。
两个时辰的期限就快到了,卫显去那边做什么。
她拉着蒲秋怡捏出瞬行术,蒲秋怡看着眼前风景快速变化,神色忽地凝住。
“江姑娘,此地我有些熟悉。”
“赵太师怕我身死的消息传出,命人将我葬在此地。”
话音刚落,江槿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她盯着前方层层叠叠的密林,眼神变了一瞬。
钟离感知到她的变化,皱眉道:“怎么了?”
江槿微微抿唇,她虽然是人身,但毕竟鬼身,能辨出活人死人,绝无出错的可能。
只是...
她盯着远方,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
钟离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中掠过一抹惊讶。
蒲秋怡不明白两人为何突然沉默,焦急道:“江姑娘,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江槿眼睫微颤,没有应声,只是径直带着蒲秋怡一个瞬行术,下一刻她们便落在了一片竹林。
天色已经微微亮起,从浓稠的墨色变为雾蒙蒙的灰蓝。白纱般的雾气在林中弥漫,生出些许飘渺。
细密的水珠凝在叶片边缘,聚成米粒大的露珠,滴进湿润的泥土里。新鲜刨起的泥土味道夹杂着草木的芬香静谧流淌,沁人心脾。
卫显站在袅袅晨雾之中,他脱去朝服,只余一件云色里衫,好似清风道骨的仙人。
微风柔化了他终日冷淡的眉眼,他笑着看向蒲秋怡,伸出手:“秋怡,别怕,我陪你。”
他身后是一个刚挖出来的土坑,里面除了一架白骨,还倒着一具尸身,周围的竹叶溅上了血色。
蒲秋怡呆住,不敢过去。
“卫郎…你怎么…”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本不是娇气的人,可这几日却哭得太多,眼睛都有些干涩。
卫显先一步抱住她摇晃的身子,眼中带着满足:“终于能再拥你入怀。”
江槿记忆猛地拉回卫显刚从赵思瑶房间出来的模样,他那时脸色沉沉,又从她的反应中看出蒲秋怡的存在。
他知道赵太师已经将蒲秋怡杀人灭口,让她等两个时辰,是在安排后事。
所以从他知晓蒲秋怡已死之际起,他就想好了要同她共赴黄泉吗?
卫显少年风流,意气风发,又心思细腻。他揭发赵太师多年龃龉龌龊,就算被天子怪罪,但也属大功一件,以他的七窍玲珑心,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江槿想过卫显对蒲秋怡或许一往情深,却没想到会情深至此。
“那日一别,我遗憾至极,连累你的性命,你瘦了。”卫显不提今日之事,只想告诉眼前人他的内心想法。
微明的光线照在他俊朗的脸上,照出他睫下乌黑的瞳孔,还有搅不散的爱恋。
蒲秋怡摇头,泪珠挂在眼睫上,楚楚可怜,在赵太师手底下的一月,她茶饭不思,昼夜难安,整个人都消瘦下去。
“你何必…你何苦…”她双手紧紧攥住他的领子,千言万语化作两行泪,她怎能责怪他一腔情意。
“那日…我不该说那些糊涂话,卫郎…早知如此…我定不会让你离开…即便你入了繁华,可若是不开心,又有何用。”
她只恨自己还不够懂他,没有早一点发觉他一片苦心。她早已得到他的赤诚爱意,却还不知足地要求他更多。
若非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哪怕在渔村看一辈子的日出日落,她也不会倦怠。
“不怨你,是我自负。”卫显止住她自责的话语,手抚在她的发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身负血海深仇,若不洗清罪责,怎敢误佳人。”
那场海难中,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却无能为力。他醒来后心如死灰,这条命苟活一日算一日。
许是上天不忍他此后孤苦,让他遇见了蒲秋怡。她悉心照料,从无怨言。她性子活泼,日行善举。
旁人都言是蒲秋怡配不上他,却不知,是他高攀。
她身世清白,而他是罪臣之子,身陷漩涡。她善良聪慧,他行的却是杀人不见血的阴谋诡计。
他想明媒正娶蒲秋怡,就得先洗去身上冤孽,却不曾想此举终究还是害了她。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如今你我黄泉相伴,便让生前事就此消散,只论今朝,不计过往。”
蒲秋怡闭了眼,安心依在他怀中。
看着二人依偎,江槿悄悄离得远了点,给二人留出空间。
“你瞧,凡人也能抵挡妖邪入侵,也能情深意重。”她微微叹道。
钟离在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