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如墨,鬓若刀裁,鼻梁高挺,气质硬朗。年纪轻轻,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象。
正偷看间,陆副将军忽然收回思绪看向她。四目相对,萧红玉赶紧低了头。
“你看什么?”他奇怪地问。
萧红玉心中暗骂自己,终究是女儿情态,处处露出马脚!
军营中都是男人,又每日战场厮杀,只看谁杀敌厉害,谁管别人相貌!
她灵机一动:“听说将军不止骁勇善战,字也写得极好。一时倾慕好奇,有失礼仪分寸,还请将军恕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陆副将军果然略有笑意:“莫听人胡说。你的字才是极好,我写的,不过勉强看得过去罢了。”
语气中的这一点笑意,让一直吊着颗心的萧红玉放松了一些。
“将军自谦了。”
“你练过何体?看你的字,既有柳体的神采清秀,又有赵体的气韵灵动,可是临过这两位大家的帖?”陆副将军兴致盎然地问。
“将军好眼力。属下确练过柳赵二体,幼时顽皮,心杂不专,还练过一段时间瘦金体。是以如今写得四不像,贻笑大方。”萧红玉回答。
“哦?还练过瘦金?”陆副将军似在回忆她的字,片刻又道,“是了。难怪你收笔之处别有一种飘逸。”
见他这样喜欢书法,萧红玉好奇道:“不知将军所习何体?”
陆副将军没有回答,却走至案后,对她招招手。
“你来。”
萧红玉走过去。
只见长案上铺着一大张宣纸,上面的字饱蘸浓墨,苍劲雄浑。
果如程铁志所说,个个都有那么大。
萧红玉认真欣赏一番,说:“颜体间架端正,气势磅礴,正与将军相适。更兼外观朴拙,内含雄强,乃是成大事者本色。”
陆副将军闻言,沉默不语。营帐内顿时很安静。
难道说错话了?萧红玉有些紧张起来。
“说得正是!”忽然一声喝彩。
一个穿着金色盔甲、身形矫健的人掀开营帐,大步走进来。
竟是赵赓老将军!
陆副将军立刻走下去行礼。
萧红玉慌忙跟在后面,抱拳道:“参见赵将军!”
赵赓笑呵呵的,看起来不像昨日的威武轩昂,倒有几分平易近人:“你是哪个营的?读过书?”
“属下是步兵营刀兵组萧宏昱。略知文墨而已,将军见笑。”萧红玉敛神肃穆道。一路久仰威名,昨日又领略慨然丰姿,她心中甚是崇敬。
“倒不像是略知文墨。”赵赓笑得眼尾的皱纹打叠,更显亲和,“你家是读书人家?”
望着满面笑容的赵赓,不知为何,萧红玉心中生出几分自然的亲切来。
“属下是务农人家。”
赵赓有些意外:“那就更不容易了。家中可还有兄弟?”
“没有,只有一个妹妹。”
赵赓脸上似有惋惜。
世道纷乱,寒门学子本就出头不易,却来了沙场,可惜了一株读书入仕的好苗子。他本就极为惜才,然而身为主将,说这些话甚不合宜,只好沉吟不语。
“廷山,适才有军情来报,我来找你商量商量。”赵赓转头对陆副将军说。
陆副将军恭谨道:“将军有事相商,派人喊末将过去就是,怎好屈尊亲至,叫末将惶恐。”
“你我之间,没有这些虚礼。”赵赓笑眯眯的不以为意。
陆副将军看向萧红玉,面上已无笑意,而是一贯的威严:“我说的事,你日后好自为之。退下吧。”
“属下谨记于心。属下告退。”萧红玉抱拳垂首,退出营帐。
季小武守在营帐前,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萧红玉朝他笑笑,说:“有劳小武兄弟了。”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萧红玉朝自己的营帐走去,比来的时候脚步轻快了不少。
虽然是问罪,还好没多大事。只是以后再帮人写信,务必要分散些,免得集中在一起,又惹陆副将军注意。
对了,刚才她注意到,陆副将军那幅字的落款处,盖了个小小的隶书印鉴:廷山。
又听赵老将军喊他廷山。
看来陆副将军的名字叫,陆廷山。
沉稳之中又有几分清雅,果真是人如其名。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前面一个兵营外,似有吵嚷喧闹之声。
“爷爷现在就送你上西天!”有人恶声恶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