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打掉孟画堤伸向琴弦的手,立起身,边将桌案上七弦琴慢慢装入琴囊,边吩咐道:“这张琴,带回王府,仔细些,放本王卧房去。”又指了指美人榻,“面具和衣袍带回王府。”
鬼面女子的东西便如此小心?碰都不让碰。孟画堤面色微露不豫。
薛行忙道:“是,殿下放心。”
“下去瞧瞧吧,本王的王妃等得太久了。”紫衣人长腿一迈,便往外走。
薛行忙道:“殿下,您没拿外袍啊,王妃她穿着六……”
孟画堤拉了薛行一把:“殿下身上最外面那件,莫非不是外袍?”
薛行愣了片刻,方抬脚往楼下走:“我的脑壳全用在记武功招式上了,哈哈哈。”
一楼“宜清”雅室内,庄疏庭抚琴的手指停在琴面,定定瞧着门口的桓照夜。
昨日皦玉色,今日又换成凝夜紫。
庄疏庭心中暗暗摇头,这衣袍颜色大可放下了,日后不必再留意。
只是他怎会在此?昨夜听了我说“味无味”,今日就来了?
自雅室的门打开,桓照夜双眸便停在庄疏庭身上,未分给他人半分。
“三哥?”桓承岱将桓照夜迎进门内,“今日倒巧了,三哥也来听琴。”
桓照夜声音略冷:“今日并非为了听琴。”
“六殿下,三殿下来接王妃了。”孟画堤笑道:“我今日才知,疏庭便是三王妃。”
接我?庄疏庭往门口走去,刚走两步,似想起什么,拢了拢身上碧落蓝外袍。
听薛行和孟画堤说起时倒不觉什么,如今亲眼瞧见庄疏庭穿着桓承岱的外袍,桓照夜暗暗蹙眉,只想一把扯下来。
那外袍与桓承岱如今露在外头的里袍是同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桓承岱是一对。
更甚的是,她竟还特意拢了拢,桓照夜眸色冷沉:“王妃因何穿着六弟的外袍?”
庄疏庭微微垂首,见自己的云纹素袍被遮的严严实实,方不慌不忙道:“殿下,今日我去琴馆附近的书肆买书,巧遇承岱,因我想尝一尝书肆旁熟水铺的茶汤,承岱便陪我同往。我茶碗未端稳,洒湿了衣袍,便借六殿下的衣袍遮一遮水迹。”
桓承岱温声道:“疏庭本要回将军府换衣,是我将她拉来琴馆,非要她为我抚琴。”
琴馆附近的书肆仅有那一家,旁边确是个熟水铺。只是,你唤他承岱,却唤我殿下。桓照夜容色未改,淡声问道:“王妃几时去的书肆?”
庄疏庭微露疑惑,看向桓照夜:“约摸申时二刻。”
出了琴馆便进了书肆,难怪本王在大街上未寻见你。你的面具呢?桓照夜从下到上瞧了一遍庄疏庭,眸光落在她面上:“王妃,本王既来了,外袍便还给承岱,穿本王的罢。”
闻言,薛行忙上前替桓照夜脱下外袍,呈给庄疏庭。
桓承岱眸中阴鸷一闪而过,开口笑道:“自是该穿三哥的。”
庄疏庭跟听琴人告了别,从“宜澹”出来后,除了在楼梯拐弯处碰见了孟画堤,并未碰见他人。只要孟画堤不在,这外袍便可一换。
庄疏庭不动声色瞧向门边,孟画堤正稳稳立于雅室内。
这王爷的衣袍就是不一般,脱了外袍,里袍亦华美至极,比寻常人的外袍还要精致许多。
两位殿下,你们身着这样的里袍,根本无需再穿外袍啊。
庄疏庭不禁腹诽。
桓照夜语声略带不满:“王妃?”
罢了,豁出去了。若孟画堤真起了疑心,便推说那鬼面女子是师姐,这云纹衣袍师兄弟姐妹人手一件。
师姐,虽从未见过你,但疏庭对不住你。
庄疏庭暗暗叹气,抬手正欲脱下外袍,只见桓照夜往自己迈了两步,修长手指探向自己胸前,捏住那碧落蓝外袍衣襟,口中道:“承岱,先去外头等一等吧。”
薛行倒聪明了一回,忙将手中外袍递向桓照夜:“殿下,属下亦到外头候着。”
桓照夜点了点头,伸出另一只手接了外袍。
孟画堤一言不发,率先退出了雅室。
桓承岱边往外走,边笑道:“三哥思虑周全。”
一时雅室内只剩下二人。
庄疏庭瞧向桓照夜,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桓照夜,你若非我灭门仇人,我若无心仪之人,这桩婚事,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