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萌比阿福十岁,有记忆起,阿福就已经是个挺拔的大哥哥。
阿福平时是见不到,因为他在邻镇上读书,就住在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拿点生活费,有时会买点糖果,分给小孩。
只有暑假能瞧见。
阿萌对年少的他,印象就是蝉鸣的夏天,燥热又有趣。
暑假学生少,厨房的工作忙时忙,闲时闲。阿萌年纪小,没人照顾,就只能在厨房晃荡,同在厨房的还有阿福。
阿福爸爸在厨房运货送货当司机,力气活都是他在出。阿福妈妈是干杂活,打菜洗碗都做。两口子都在厨房,阿福自然也来帮忙。
他是父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同龄人都没有人比他更受喜欢,就只有阿福,能够独当一面。
小点时候阿福帮着大人剥蒜,还教育几个皮孩子一起剥,更大点,帮着妈妈洗碗,中学抽了个儿,阿福还能帮着爸爸卸货,
就拿“特殊待遇”来说:小孩能做的活儿也就择菜,刀具锅具在食堂是没法碰,可阿福可以。
不仅可以,还能给小孩们开小灶。
煮的面不好吃,起锅烧油炒点臊子,锅气十足,往上冒着。小孩端着碗碟,排队等着勺子舀,一人一勺,谁也别贪多。
阿福能吃两勺,阿萌也能匀点。
有人不服气,询问阿萌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能分。
阿福笑着:“这面你要是包不住嘴,那别吃了。”
那人不说话了,端着碗别开去。
受到特殊关照的阿萌缩在阿福的身后,看到他伸手握着拳头,轻轻一拍,拳头打开,是一个大蒜。
“吃不吃?”
“太辣了。”阿萌还在介意刚才的话,害怕对方说些野孩子之类来攻击她。
“挺好吃的。”阿福笑着嚼了一口蒜,又吃一口面,又拿了一瓣新的给阿萌,“试试?”
“不要。”阿萌端着盘子,故意捏起鼻子,“臭!”
阿福哈哈大笑,把蒜扔进嘴里。
*
燥热的暑假,食堂的管事特意申请员工福利,能够以折扣价在职校一旁的游泳池娱乐。
员工的小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放进去。
游泳池是一个很新的概念。
那会儿夏日游泳大多在野河里,河水干净,还大,最重要的是免费,套着一个轮胎就能玩一下午。
当然,淹死的人也多。
阿萌爸爸就是去救人时,袭来的浪花卷走他。本来熟水性,但人游着回来,磕到石头,脑袋就晕了。
无意识地躺着,躺了大半年,最后不肯吃米饭,活活自己饿死自己。
阿萌妈妈心疼钱,想着算了,又耐不住阿萌想玩,紧巴着凑了门票钱。
阿萌要进去,又想起来没有泳衣。
很多家长没讲究:穿个短裤,上半身裸露着游的幼童很多。
阿萌年幼,剪着短发,性别特征并不明显。
她会羡慕别人带着的粉色蝴蝶结,也会为镶着水钻的凉鞋开心,心底自然是会介意。
游泳池经营时也对外部人员开放,可村里人买账的人少,于是泳衣变成了回收成本的方式,两条布料贵,不值当。
阿福看着,拉着阿萌问价杀价一晌,老板好像有意刁难吗,手里攒着的钱不够。
还是得买。
他推着自行车出来,把阿萌放在后座,载着人骑了三十里路,到镇上,寻了半天,没找到泳衣店。
两人挫败回来,隔着站在去瞧里面的人玩水。
那会正是下午,阳光毒辣,两人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阿萌自知花钱甚多,也不敢多要钱,扯扯阿福的衣袖说:“算了,都是水塘子,也没区别。”
败在囊中羞涩,有遗憾,更多是自卑。
阿福站在一旁,一拍脑袋:“你把我的门票拿去,刚才杀价不就这样成了。”
几毛几分攥在手里,阿萌数了又数,还是摇摇头。
“哥,你进去吧。”
阿福笑,坐在自行车上拉了两下铃:“真不去?以后真不一定有机会。”
“不去。”阿萌摇头,紧盯着进门口。
“那上车,你福哥带你去吃冰棍。”
阿福哼哧哼哧地有载着她一块,骑车去了镇上,卖冰棍的琳琅满目。
他挑了一支刚上市的雪糕筒,没眨眼付了钱给她。
“也不能光羡慕别人,咱们也得要别人羡慕。”
*
戏弄也是常在。
阿萌害怕虫,照理说那会儿的小孩从小接触土地,应该是不怕的。
有人拿着虫去吓唬她,被阿福一把打掉。不仅打掉,才剥开脑袋直接吃进嘴里。
一群人目瞪口呆,离开时候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