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转头便是蔚蓝的天空和葱郁的树,还有热烈的夕阳。无论对于发呆还是做白日梦,都是绝佳的景色。
今天夏宁发现座位后面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这个男生穿一件红色棒球服,欣长的身体靠在椅背上,长腿微曲,崭新的白色球鞋跷在桌下的横杠上。
他毫无顾忌地玩手机,脖子上挂一副金属耳机,耳垂上一对银色耳钉,随着歪头的角度不时变幻光芒。
伍中秋站在夏宁后面,看直了眼。
她捺着喜悦,在宁宁耳边说:“就是他就是他,保时捷少年!”
夏宁疑惑地看伍中秋一眼。
“那个,同学,同学……”罗小岸扶了下眼镜,因没有得到对方及时的回应而感到窘迫。
连续叫了两声,等男生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罗小岸接着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
“现在是我的了。”男生眼睛又回到手机上。
他的目光很冷,带点小不羁,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乎。
“怎么就是你的了?桌上一堆书都写着人家名字呢。”夏宁说着,把她带兔子玩偶的书包从肩上卸下来,然后翻开书的扉页送到男生眼前,“看到没,罗小岸!”
男生瞧夏宁一眼,“所以,快点把这些收拾掉。”
罗小岸脸涨得通红,两只手紧紧抓着书包背带。
上课铃响了,林教头进来看教室后面围一圈人,摆出扑克脸:“上课了,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颖是班主任,身材不大,气势却不小,总是作出很凶的样子震慑学生,学生都在背地里喊她“林教头”,取自“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同学们跑回各自的座位,只剩罗小岸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周乐易,你的座位在前面。”林教头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座位。
“老师,我一米八,你让我坐第一排,这不是为难其他同学么?”周乐易不正经地说。
前些天周道安亲自给林颖打电话,说自己这个儿子难以管教,希望能放在林颖眼皮子底下,多关照一些。
周乐易正是知道一切是周道安的安排,所以更不会合他的意。
顷刻间,窸窸窣窣的说笑声停止了,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敢公然挑衅林教头的,迄今为止他是第一人——不知道周乐易是否存心激怒林教头,至少在大家眼中看起来是这样。
“班里就这一个空位,没别的地方给你选,快点坐过来,别耽误时间。”林教头皱起眉头。
“快去,老师喊你呢。”周乐易冲罗小岸扬扬下巴。
“周乐易。”林教头又喊了遍周乐易的名字,字正腔圆,有种警告的意味。
显然对周乐易没有任何威慑力。
“老师,他比我更适合坐前面,不是吗?”
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周乐易没有丝毫要让座的意思。还是林教头妥协了。
“ 算了,罗小岸你先坐到前面来吧,正好有不懂的地方方便问老师。”
罗小岸也算因祸得福。他是班上唯一一个成绩差还不会被训的学生。
看着这张被学习折磨到消瘦惨淡的脸,再魔鬼的老师也只能叹气,披上慈悲的光辉安慰他“尽力就好”。
“周乐易,把你耳机拿下来,而且你怎么不穿校服啊?我不管你以前的学校是怎样的,既然来了东明,就要遵守这儿的校纪校规。今天第一天就算了,希望你以后能注意一点,还有不清楚的就问班长……”
不同于一般的新生进班,老师给予隆重的介绍,林教头似乎被这个硬茬子扰得心烦意乱,到最后才草草介绍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位新同学,叫周乐易,今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林教头的数学课,一贯毫无趣味性可言。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出低沉而缺乏感情起伏的声音,像在念着某种经文。
夏宁的神志很快变得混沌,一连几个哈欠,眼角溢出了泪水。
泪眼朦胧间,黑板上的数学公式变成一团团白雾,在她眼前飘来飘去。
此时夏宁恨极了身边有个爱显摆的同桌。
王杰上课就像打鸡血,眼中燃着智慧的光芒和对知识的渴望。
老师说的话他句句有回应,连同夏宁一块暴露在老师的视野下。
对于夏宁这种三心二意还懈怠的学生,林教头的粉笔头一扔一个准,绝不误伤。
都说如果林教头在古代投壶,定能拔得头筹。
夏宁把手伸进书包里搅和半天,没找到风油精。
此时睡觉有极大的风险,夏宁也明白这点,这就是她无法左右大脑的时候。
任他积极去吧,任粉笔头飞去吧。
夏宁把书堆成一座堡垒,躲在后面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