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无数影像纷涌而至——真实见过的、似曾相识的,还有已经被遗忘的画面纷杂聚集到一起,构成一张张吊诡的画面:
平港城里幽郁的树林,海滩附近公路上的小屋、窗台前成簇团的淡紫色矮牵牛、酒会上夏元朗所穿的灰色西装,萧琴神伤憔悴,脸上带着泪痕。
有时她看见一只金毛在油菜花田里追逐蝴蝶,有时看见一个女主人在客厅里把桌子收拾干净请她坐下,热情地留她吃饭。
又看见了帮她夺回手机的那个女生,一袭黑裙站在门后等她过去,待她走近,女生又退进黑暗,消失了踪影。
她到处寻找,却找不见。
突然,女生从门缝里露出那双抹着蓝色眼影的眼睛,阴沉地盯她,吓得她叫出声,连连后退,女生又无影无踪了。
“谁呀?”夏宁高声问,“是谁呀?”
现实世界传来细小的笑声,夏宁感觉头顶发麻,睁开眼看见一个粉笔头,抬头便迎上林教头地狱般冷酷的眼神。
夏宁赶紧坐起来,不敢直视林教头的她埋怨地瞟了王杰一眼。
王杰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睡得很安详,像个流口水的小宝宝,我哪忍心叫你。”
林教头恨铁不成钢地说:“夏宁啊,你妈费那么大劲把你送进重点班是为了让你来睡觉的吗?你看看你上周的测验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倒是心大,还有心情睡觉?天赋不足咱们可以靠后天努力弥补,再说你哥是年纪第一吧,有这么好的资源在身边要懂得利用啊……你看看人家罗小岸,每天看书看到半夜,多刻苦,你哪怕有人家一半努力,成绩也不至于垫底。”
夏宁听出来了,林教头这是暗戳戳地说她走后门,说她懒惰愚笨呢!
嘴巴是真毒!
一点情面不留,夸人也没多动听。话里话外全是讽刺之意,明明训斥夏宁一人,却总能殃及无辜的人。
“站起来醒醒神!”
林教头拔高音量,吓了夏宁一激灵,她立马清醒了。
夏宁这一站就是一节课,等下课铃响,她已经是腰酸背痛,像烂泥一样瘫在桌面。
伍中秋先是跑去了厕所,回来时打听到一箩筐消息——在所谓“校园CIA”中,几个女同学小手一拉,便形成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许多消息在这里不胫而走。
比如哪个老师谈恋爱啦,哪个同学在宿舍偷东西啦,哪个家长砸锅卖铁,准备把小孩送去国外读书啦……
你也不知道这些消息哪来的、是真是假,反正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成真的了。
说到底图个乐子,大家说道说道,就是好姐妹!
伍中秋像是刺探到了绝密情报,一溜烟跑回来,刘海迎风高高翘在头顶。
“宁宁!你猜我听着什么了?”当她意识到周乐易就坐在夏宁后面后,猛然收住了话头。
伍中秋蹲下身,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眼睛往夏宁的后座指一下。
“我管他呢。”夏宁困得要死。
“他是市长的儿子!”伍中秋压低嗓门,表情十分夸张,“难怪林教头拿他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都大………好多好级了,能把林教头压成肉饼了都。”
市长?夏宁一听,对周乐易的感觉更糟糕了,“那他就是仗势欺人,鸠占鹊巢,是一只无耻的斑鸠!”。
“你说什么?”冷不丁背后插进一道声音。
伍中秋连忙冲周乐易谄笑,但话术不怎么样——不打自招,“不是不是,你听错了,宁宁没说你,说别人呢。”
“说的就是你,一只斑鸠,抢人家座位!”夏宁不畏强权,转过身直面“恶势力”,此刻她觉得自己牛掰极了。
周乐易不怒反笑:“小姐,麻烦你骂人之前先搞清楚常识,那是布谷鸟,不是斑鸠。”
夏宁被掐灭了气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向伍中秋寻求支援。
结果伍中秋正两眼痴痴地望着人家笑?
这棵墙头草,此刻已经彻底折服在了周乐易的帅气和睿智之下。
“是这样吗?”夏宁捅了下伍中秋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夏宁不能就这么败下阵来,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索性死鸭子嘴硬:““布谷鸟就布谷鸟吧,反正你是斑鸠!我不管!”
“布谷鸟也好,斑鸠也好,都是吉祥鸟,我就当你夸我了?”周乐易无所谓地看着她笑,反倒让夏宁有气无处可撒。
夏宁决定不说话了,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周乐易都能扭直作曲,一笑带过。
想来也是,他这样目空一切的人,又怎会为她幼稚的胡闹泛起一丝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