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光把电笔重新放回炕桌上,然后也来到院子里,主动要求帮忙收拾鱼,“大梅姐,这鱼可真多呀,杠尖一大盆。这是搁河里捞的吗?”
“不用你,不用你,鱼腥,劈隆扑隆的,别脏了衣服。”正手持剪子划开鱼肚子的表姐阻拦着,“这些是从稻地下囤子逮的,纯野生的,黄肚腩的好吃。搁两块豆腐、放几勺我妈下的酱,大锅一炖老香了。那些鲫瓜子炸酱、喂鸭子都行。”
一旁在菜墩子上“哐哐”剁鸡的舅妈低声问,“你弟弟干啥去了?有一会儿子没瞅见他啦。”
当姐姐的起先不肯说,在母亲的追问下她如实回答,“他在屋里呆了屁大点儿工夫儿就出去了,我看他从后备箱拎出个熟食袋子,比那一包只多不少。”她指的是地桌上放着的一大包。
小伙子顺着她所指看了一眼,塑料袋上印着红字,是“聚缘饭庄”的名头,他好像听谁说起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给谁送去啦?给你三奶,还是五爷?不年不节的咋想起送礼了呢?”舅妈抬头望了眼院门,猜测不出是谁。
“妈,你真不知道啊?全村人舌头都要嚼烂乎了。”
老太太心里一咯噔,意识到是别人在讲究自己的儿子,“都说啥啦?”
她手里的菜刀也似心神不宁起来,切菜全然是微不足道的事儿啦,绷紧神经停到墩子上不动了。
表姐意意迟迟地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与母亲咬起耳朵,刘红光是从父亲那儿遗传的好耳力,把她们的私语听得真真切切。
“妈,小超在追求人家少芬呢。”
“是吗?这是好事呀,小超今年都三十二了,老大不小早该成家了,我和你爸就为这事发愁,可他自己却不着急,每次提起相亲、处对象,他就借引子躲了,这点像你爸,可有老猪腰子啦。我们念叨谁谁生小孩了,他跟没事人似的,说自己还没玩够呢,要孩子是累赘,就是个格路塞子。”
舅妈乐得合不拢嘴,明显对这件事儿挺期待的,“欸,这下好了,他终于收心啦,横是看小芬长得俊,还文静呗。能一老本实儿处个对象,备不住能成。嗯那,明年再生个孙子,也算了却了我们的一桩心事啦。”
表姐却不看好他们相好,“人家都笑话小超呢,说他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一个高中生配得上大学生吗?还大六七岁,人家姑娘又长的那么带劲,有文凭,还有内秀,手可巧了。”
“别听她们胡嘞嘞,这就叫嫉妒,看到人家好眼红了。”当母亲的听不得说自己孩子的不是,“咱家小超差啥了?有正经工作,城市户口,长得也不孬。这十里八乡的媒人排着队,都快踩破咱们家门槛了。小芬有啥?不就是多念几年书嘛,这次回来连工作都没了,大学文凭是能当吃呀,还是能当穿呀?看她瘦的跟刀楞似的,皮肤也灰突突的,一副活不起的样子。要我说呀,小超配她,她一点儿不亏。”
“我看不合适。”大梅姐坚持她的观点,“我有个男同学就是这样,处了个对象,女的是研究生,他爸妈、亲戚、同志都不看好,可不听劝啊。两个人结了婚,没两年女的去了日本读博,就一直没回来,结果办离婚一拍两散,女的在那边又找了个,说是叫西村兽什么的。我那同学可惨了,一个人拉扯个孩子,是又当爹,又当妈。”
母亲听得认真,同情地口打嗨声,“可怜小孩子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马上反应过来,“你是盼着你弟弟打一辈子光棍吧?不往好处想,老拿不是人干的事儿咒他呢?”
“看你这话说的,他是我弟弟,我能不盼他幸福吗?我就担心他们两个差得太悬殊,一时的冲动,结果受伤的还是小超。”大梅姐将收拾好的鱼拿到水池边冲洗,她蹲下身子嘲笑着说,
“妈,你没看到他那没出息的劲儿,舔舔地给人又劈柴又打煤坯,三天两头给少芬送吃喝,没事儿丁把儿往大魁家老房子跑,跟小猞似的够着够着往院子里瞅。我们家张强当年追我时,十个捆一起也比不上他一个。”
母亲不爱听了,“你啥条件,他啥条件,心里没点儿数啊?你是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还是吃皇粮的。张强能娶了你,那是他的福气,他们老张家八辈子烧高香啦。”她飞扬的神采转瞬之间消沉了,“可你弟弟就不行了,我和你爸不是不供,他不是学习那块料啊。好容易有班上了,又高不成,低不就,一般的看都不看,拖到三十大几了也没遇到合适的。既然他看上那丫头了,就让他去追呗,追上了不是好事吗?追不上也掉不去一块肉。别人爱说啥说啥,男孩子嘛,就得主动,还等着人家女孩子上杆子啊?你这当姐的也是,少芬不是在卫生室帮忙吗?有这么好的机会给小超说说好话,逮帮你弟弟一把呀。”
“是六哥让她去卫生室帮忙的,那丫头心事重,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不是坏事,像你六嫂那样整天喳喳的也挺闹人的,要不怎么说读过书的和没读过书的不一样,人家有伸抻。”对于儿子看上的对象,舅妈明显是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