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黑暗而静默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江雪寒用鲛人语问道:“你犯了什么罪行?”
少年抱膝而坐:“我没有任何罪行,我是无辜的。”
即使在狭小的木笼中,这少年的模样也是那么纯洁安详,宛如带露百合。
“你是什么人?”
“我是圣殿的圣子。”
“圣殿之主犯了什么罪?”
“渎神。”
江雪寒心下明了,直起身,用鲛人语极快地说了几句话。少年忽然笑起来,他点点头,又说了一句话,江雪寒思索片刻,颔首离开。潇湘跟在他身边,听得云里雾里。
天一亮,他便以高价打动了渔民们,顶替了原定的金主,将这鲛人少年放归大海。
次日,江雪寒如愿得到了明月珠。鲛人少年把这一袋明月珠卷在精美的织物里面,送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他刻在板骨上的留言说,明月珠因某些不便告知的原因产量锐减,鲛人族已经禁止明月珠流出族外。这些年来,他只攒了这么多,为了感谢江雪寒的救命之恩,尽数奉上。
既已拿到明月珠,此地也不需久留。二人早早踏上了返程。
只一日,天上的云彩就变多了,云层随风穿插过来,最后厚而密地遮蔽了阳光。他低头看了看倚着他胸口打瞌睡的潇湘,心想不如让她也看看台风,将来也可以给江笠他们讲一讲。
沿途的村庄都在加固房屋,他们来到上次的临海小城,找到上次那间客栈。客栈的大堂里也挤满了,到处都是讲着方言的外乡人。店小二委婉地表示了没有空房,请他们另找地方歇息。
眼看风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晚,潇湘生怕在暴雨中无处可去,惴惴不安地抓住了江雪寒的袖子。
“你想看台风,还是想快点回去?”江雪寒盯着她的眼睛,满含期待地问。
其实是他想看台风,但不知道潇湘想不想看,何况他想借雷火淬炼一下自己的剑。以前他独自一人来往世间,只觉得台风麻烦,摧屋倒舍还会伤人,很是不便。但有值得信任的人在旁边,就不会觉得无聊,甚至有些隐隐的新鲜感和期待。
潇湘毫不犹豫地答道:“看台风。”
江雪寒欣慰地揉揉她的头发。宗门带出来的孩子,到哪儿都是果断的,这点他很满意。
潇湘又晃晃他的袖子:“到时候仙尊一定要抓紧我,不要让我被刮飞啊。”
江雪寒道:“那是自然——你又怎知台风会把人刮飞?”
他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母亲,正在考校自家傻孩子的功课。
这……很难看出来吗?潇湘为难地扫了一眼四周的街巷。本地居民们熟识台风的场面,早把该收的收,该加固的加固了。江雪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觉得这孩子对环境的观察实在敏锐,不禁又揉了揉她的脑瓜,从她脑袋上拿下一片被风刮来的树叶。在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街上的摊子就关门了。
江雪寒在城墙边找了户人家借宿,说明情况,给了些银钱,主人就麻利地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又送来食物和饮水若干。二人暂时在这间小屋里住下,等着台风到来。
这家不富裕,屋子狭小,这间屋子本是杂物房,空余的地方只够二人落脚,连江雪寒的浴桶都放不下。二人闲得无聊,只好找了张纸,拿出四小块灵石玩儿童游戏“跳井”。起初潇湘还能赢几局,后来再也没赢过。
风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潇湘困得直点头。忽然江雪寒站起身,道:“我们走。”他单手挟着潇湘,推门而出。因着台风,守备都撤回了。大半夜顶着狂风上来,空旷的城墙上只有二人。潇湘有点害怕,抓紧了江雪寒的袖子。江雪寒双目微闭,似在养神,但一瞬间过后,再也没有一丝狂风能吹到他们身边。
雨水来了。纵未打伞,也没有一滴雨水落在身边。被雨幕模糊的黑夜中,远方的海面上,落下了白亮的闪电。雷声由远而近,好像在耳边炸响。整个场面十分惊险刺激,让潇湘担心下一道雷就会打在他们身边。直觉告诉她,江雪寒要看的台风,绝不仅仅是要“看”这么简单。
果然,她刚想问,就看到一道光笼罩了四周,一把灵剑出现在江雪寒面前。
潇湘没见过江雪寒的剑,就凑过去看。金属剑鞘工艺精湛,纹路层次分明而流畅,一看就是绝世珍品。江雪寒拔出剑来,只见光芒晃耀,映照四方,他们周围顿时亮了起来。他摸了摸剑身,松开手,灵剑化为一道流光,直直地射向雷声传来的方向。
他们身边回归暗暝,潇湘抱着江雪寒的腰瑟瑟发抖——御剑这么快吗?应该很刺激吧。
海面上好像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发光天体。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电在半空中被截断,像是这把剑与不可违逆的天意缠斗了起来。在灵剑的抵抗下,以它为中心的方圆数里之内,再也没有一道雷电能打到海面上。
直到雷阵随着云飘到他们上空,江雪寒才收手召回灵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