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时候,莒犁又见到那个尔朱世隆。
那是一个大雪天,莒犁没出门,在门前围炉烤火,一边抱着雪球,一边赏雪。院子里梅花开的红艳艳的,树枝和花瓣上结的薄薄的冰花,亮晶晶的。突然有人推开了花园的小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莒犁住的地方,在王府内院,从来不会有外人来,见是个男人,一时也惊了。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身上披着银色的狐裘披风,也没撑伞,落了一身雪。他步履从容,不急不缓朝莒犁走过来。
莒犁一时愣着,不知道这人从何处来,也不知道他是何意图。直到他穿过飞雪的院落,来到屋檐下,莒犁才看清楚他脸,洁白深邃的轮廓,略微泛紫的眼睛,是尔朱世隆。
莒犁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她穿的很暖和,雪白的羊皮小袄儿,头上戴着雪貂毛儿的昭君套,莲梗刺绣松花色裙子,外面罩着银红色的锦缎披风。脸蛋被火烤的红扑扑的,眼睛像雪化在里头,汪汪滴水。尔朱世隆见到她,顿觉心里一股暖融融的血流,直漫延流淌至四肢百骸。
尔朱世隆搓着冻僵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目光看着地上火盆:“能不能烤一下你的火?”
莒犁看他冻的脸发白,也不好拒绝他,只是点了点头。她看向院门,尔朱世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你的丫鬟在前院,被李氏叫去使唤了。你家小厮,我让他在门口守着。”
莒犁抱着雪球站着,不敢坐。尔朱世隆离她几步远,轻声道:“你最近怎么没去家中跟内子玩笑说话。她常念叨你。”
莒犁感觉他问的话怪怪的。
她近来身体不适,的确没太出门去了,也没跟奚氏来往。不过这关尔朱世隆什么事。
莒犁勉强笑:“最近生病,有些不舒服。”
尔朱世隆面带关切:“怎么了?哪里生病,怎么也不说一声?”
莒犁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已经好了。”
尔朱世隆看着她怀里的雪球,面露欣慰笑意:“没大碍便好。”
他看着她,那眼神十分炙热,好像带着火苗,要将满院子的雪融化。
莒犁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这里了?”
尔朱世隆道:“我是特意来拜访彭城王,听说你在家,顺便看看你。只是同你说几句话,我一会就走。”
莒犁道:“你找子讷做什么?”
尔朱世隆道:“提亲。”
莒犁道:“提亲?”
王府中,而今只有莒犁一个人尚待字闺中,所以她听到提亲二字,不免惊诧。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是向谁提亲?”
尔朱世隆目不转睛看着她:“向你。”
莒犁有些意外。
尔朱世隆道:“你不问我是为谁提亲?”
莒犁柔声道:“谁?”
“内人没跟你说过吗?”
尔朱世隆道:“我有个堂兄,跟我一个姓氏,单名一个荣字。他是契胡部落首领,秀容第一领民酋长。他想在洛阳的王公贵族间结一门婚事。我向他推荐了你。他现在热切地想娶你。”
尔朱世隆侧头看着她迷惑不解的表情:“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莒犁道:“我是不明白。”
尔朱世隆望着她道:“除了这个理由,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可以来彭城王府登门,也不知道能找什么理由跟你说话。”
莒犁扭头看他,满脸的不解。
她觉得很莫名,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人。
尔朱世隆低声道:“我本想让内人找你,这样能在家里见到你,可是你又不肯常来。来了,也不敢同你说话。想送你东西,又怕你不肯收。绞尽脑汁才送你那小狐狸。可还是见不着你。这些日子,总感觉身边有很多眼睛。想要忘记却忘不掉。夜里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你,做梦也总是梦见你。”
“除了让自己来找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莒犁思索了一下他的话,感觉浑身不自在了。
尔朱世隆道:“要是能早遇上你多好。”
莒犁难以置信道:“你跟你夫人感情不好吗?我看你们相处的很好,还以为你很爱她。”
尔朱世隆道:“她……你跟她不一样。”
他神色坚定道:“你要是介意,我可以跟她离婚,再来娶你。绝不会委屈你。”
莒犁感觉这人言语很无情,不免心中戒备起来:“你夫人又没做错事,她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好像她是个物件似的,你说要就要说丢就丢。再说,就算你现在没有夫人,我也不会嫁你的。我不喜欢你。你还是离开吧。”
尔朱世隆望着她苦笑:“你说话这样伤人。”
莒犁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