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的点不在于相信了传言,而是看似锦衣玉食生人勿进的她竟然也没有逃过流言蜚语的伤害。他有些气愤,本以为自己经历太多早就麻木了这些,没想到因为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对不负责任的言论再一次厌恶和强烈地抵触起来。于是,原本不打算进门的他故意收了伞,将伞上的雨水看似不经意却又充满恶意地甩到了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身上。
陶云澈跟着教授进了欢送厅,厅里全是人,很多人不是为了逝者,而是因为蔺家的权势,他们表达出的悲痛能有几分真?陶云澈突然有些可怜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女人,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没有握她的手,他知道,要不是因为礼貌,她的手是坚决不会伸出来的。他也没说话,客套的“节哀”也没说,只是在她向他鞠躬致谢的时候也还了一礼,而后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看了她几眼。他以为她不会注意到他,自此别过之后两人也会像这人世间在普通不过的过客一般再无交集。撑起伞,走进雨幕中,他忽然想再看她一眼,缓缓回头,就在那一刻,她也向他看了过来,而后面无表情的眼睛里,两行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
那一眼,曾在那个雨天之后频繁出现在陶云澈的梦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忘记,反而依旧无比清晰。
诊完脉,陶云澈视线移回,再一次投放在了蔺暖阳的脸上,而后,在她幽幽转醒的时候,坐正身体,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好半天没有动静,陶云澈有些沉不住气了,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张小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蔺暖阳将身体折了几乎九十度,探身到他脸的正下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车子晃得厉害,他立刻伸出手放在了前座的椅背上。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他的手,细软的发丝带着温度,撩拨得他乱了心神,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是的,陶云澈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上蔺暖阳了,他找到了这个世界上仅此一个的那个人。
“陶云澈,你脸红了。”蔺暖阳说着突然起身。
陶云澈闭上眼睛,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望着车窗外的太阳说:“太阳照的。”
蔺暖阳笑得有些得意还有些不怀好意,手指轻轻捅了捅陶云澈的腋下。他怕痒,座位离得太近没办法躲,只好抓住了她的手:“别闹。”
蔺暖阳看着陶云澈难得露出的大笑,说:“瞧你笑起来多好看,年纪轻轻的,别总是木着一张脸。”
陶云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蔺暖阳的手背,转头看向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好。”
陶云澈将蔺暖阳送到医院门口便回了学校。其实今天他也不是没事,马上毕业,学校的宿舍很快就会收回,他很难得地在离医院5公里左右的旧小区租了一套一居室,原本想今天搬家来着,这一耽误时间便有些赶。不过好在他的东西也不多,之前也收拾了个大概,赶回宿舍又收了个尾,便准备避过下班高峰期再走。
栾睿打从实习开始就搬离了宿舍,偶尔回去也是为了找陶云澈,听说他要搬家一下班就赶了过来。陶云澈不习惯麻烦别人,但太过客气也会伤了同学之间的情分,更何况自打他的身体情况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也只有栾睿对他一直是正常的,对然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但他对栾睿是感激的。
行李看着少,但也装满了后座和后备箱。两人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卸车,运到房间,又归置好,再简单打扫一下卫生,这装修简单略显破旧的小房子便有了小家的味道。栾睿跑回车里将提前买好的肯德基取了回来,两人坐在小小的餐桌前狼吞虎咽,不一会便吃了个精光。
“我今天又是借车又是帮你搬家收拾的,你打算怎么谢我?”栾睿靠在餐椅上,一副累瘫了的样子。
陶云澈手上没停:“你想我怎么谢你?”
栾睿说:“我要求不高,你给蔺暖阳写材料带上我一个。”
陶云澈转头看栾睿,笑道:“这听起来好像不是感谢,更像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栾睿咧嘴一笑:“我喜欢干就是感谢,我就是怕你多想,以为我在抢你功劳。”
陶云澈摇摇头:“这样更好。一来时间能缩短,二来有些细节咱俩可以商量着来。”
栾睿一打响指:“就这么定了!”
陶云澈将垃圾处理干净,看了一下时钟,说:“我得去趟医院,你方便捎我过去吗?”
“你不累啊,好不容易换休又忙活了一天,在家睡大觉不好吗?”
“我有点不放心。”
“阿姨还不配合?”
陶云澈含混地答了一声,就着话题说:“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她送到师傅那里。”
栾睿叹了一口气:“要我说吧,你就不应该管她,她拖累你够多了!明明知道你身体有病刚出生当天就狠心把你丢在厕所,这是一个当妈的该干的事儿吗?生病没依靠了又非得把你要回去,还气得你养父母差点和你决裂,这也不是人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