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循声望去,显然习惯了,一脸平静地点头,扇着炉火说道:“小姐说的可是孟公子?他是来商量婚约的啊。”
“往日孟公子来时,最开心的当属小姐了,今日怎得不悦?”冬青熟练地围炉煮茶,在火炉旁挥动蒲扇时,疑惑地问道。
庆历五年初春,春寒料峭,正值乍暖还寒时候,柳树抽出嫩绿的柳条,垂在湖边,春风拂过,柳条随风而动在湖面荡起层层微波。
春风拂起沈雯鬓角的碎发,不禁打了寒噤,接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的眼神眺望远方,目光涣散,凝视虚空。
若是换作上一世一心扑在孟寒至身上的沈雯,如今必定鞍前马后追着他跑;可前世被算计的记忆痛彻心扉,她彻底明白:与其锲而不舍爱一个不爱自己的,还不如放弃他好好爱自己。
“婚约?和谁的婚约!”沈雯的思绪被拉回曾经,沈家与孟家订过娃娃亲,约定两家嫡子嫡女达到适婚年龄就成婚。沈雯从小就把嫁给孟寒至当作最大的事,以至于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做好贤妻良母,被一个娃娃亲绑住了一生,而孟寒至心中并没有她,从始至终娶她不过是履行约定而已。
既然这是一件双方都不满意的婚事,提早退了对彼此而言都是解脱。
“自然是和小姐的婚约……”冬青在一旁侃侃而谈,沈雯却提着裙尾直奔书房跑去,留下冬青在料峭春风中凌乱。
书房,画有千里山河图的屏风后,年长者坐在书桌旁,另一位芝兰玉树般的翩翩公子站在书桌前,沈雯透过屏风朝里望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孟寒至其实生得极好看,长身玉立,看起来随和儒雅,加上家境优渥,自身能力强劲,是京城中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
南朝江山姓萧,南高祖以武力夺取天下,然世家大族屹立上百年不倒,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世家门阀分五姓,分别是琅玡王氏、荥阳杨氏、范阳卢氏、博陵孟氏、陇西李氏。沈家刚扎根京都,自然想攀附大族以提升地位,正巧和孟家定有娃娃亲,于是沈余从迫不及待地找人算命,将婚事提前。
“寒至,你是老夫最看重的晚辈,将来一定大有作为,今日唤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婚期,下月十五是个吉日。”
“全凭丞相安排。”孟寒至双手抱拳,恭敬地回话。
“我不同意!”沈雯气喘吁吁赶往书房,狂喘几口大气,急切地拍了拍胸口顺气,一字一顿坚定地说着。冬青跟在沈雯身后,听见那话一说,眼睛瞪得像铜铃,急忙拉着沈雯的衣袖,小心谨慎地阻止:“小姐,莫要说了。”
“父亲,这场婚事,往后都不作数了。”说罢,沈雯直接跪在地上,退婚之意已决。“望父亲收回成命。”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包括孟寒至,他已经习惯身后有这个人了。但沈雯能注意到,孟寒至听见退婚的消息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长者拍案起身,眼神严肃地望向沈雯,指责道:“下去,以后这话不要说了。”
“孟公子对我无情、我也对孟公子无意,用一个娃娃亲困住两个人,实属不该。”沈雯不想上一世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开始之前斩草除根是上上策。
纵使发展偏离上一世轨道,即使会诱发未知的连锁反应,她也必须义无反顾地改变,她不能被动地接受。
“我要退婚。”她的眼神和沈余从对视,不容置喙地说着。
退婚是件大事,何况是世家之间的联姻,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巨大,不是简单一句退婚能解决的。
在沈余从发怒前,一旁沉默许久的孟寒至站了出来,顺水推舟说道:“沈小姐言之有理,待我回去向家父禀明,再另做打算。”
孟寒至对这场婚事向来不满,如今沈雯主动取消也算遂愿,可他心中却有一阵落空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沈雯身上,今天是两辈子加起来孟寒至看她最多的时候,沈雯也不避讳,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落落大方朝他莞尔一笑。
在这之前,沈雯想过和孟寒至再见的场面,或切齿锥心想杀他而后快,或满眼恨意欲质问他心中所想,可当她真正见到孟寒至时,竟这般泰然自若。
她深知报仇一事,当徐徐图之,不急。
退婚之事,暂时搁置。
但沈余从不想放弃孟家这棵大树,就让沈雯带孟寒至在府里走走,顺便培养感情。
沈雯无力抗拒,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孟寒至从前院走到后花园,再从后花园走到湖心亭,期间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二人站在湖心亭中央,并肩而立,暖阳的光芒从身后投射,郎才女貌,宛然天造地设,任谁看见都会驻足夸赞一番。
沈雯的余光恍然瞥见孟寒至腰间别着的玉佩,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枚汉白玉佩是当年救她的小少年送她的,以至上一世沈雯看见孟寒至腰间一模一样的玉佩时,误把他当作救自己的少年,一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