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澜浑身湿透,鞋也掉了一只,赤着脚小跑着从后门进了府。
等他从下人房里换了一身干的衣服鞋子出来,雨已停,天色渐暗了下来。
低头匆匆往青筱馆去,走着走着,一不留神竟与对面过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雨墨!”福顺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没,没什么。”苏毅澜揉了揉脑门,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福顺哥,夫子走了吗?”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早就走了。”福顺望了一眼他湿漉漉的发,关切道,“去哪了,怎么淋成这样?快去灶间喝碗热开水,去去寒气,别得了寒症。”
“嗯。”苏毅澜用手背拭着清涕,柔顺地答应了一声,往后厨方向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想想公子还等着呢,又折身往青筱馆去了。
青筱馆里,丫鬟呈上了饭菜,白抚疏拿过筷子,心不在焉地慢慢拣着盘里的菜吃,不时往屋外看一眼。
苏毅澜悄悄地走进来,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与小丫鬟一道站在一旁。
白抚疏瞥了一眼他空着的手,停了筷:“雨墨,花呢?”
“公子,花,花丢了。”苏毅澜惴惴不安地抬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垂下,脚趾头抠着地,“适才雨太大,小的下山时摔了一跤,起来就往山下跑,把,把花给忘了,要不明日,明日……”
不,明日可不敢再去后山了,他垂头丧气地想。
白抚疏见他像霜打了的茄子,完全没了下午离府时的精神劲,便道:“罢了,我只不过随口一提,别再去了。”
说完又吩咐一旁站着的两个丫鬟:“你们先退下,把饭菜留着。”
苏毅澜闻言也跟着往外走。
“雨墨,你留下。”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
苏毅澜身体一僵,刚跨过门槛的一只脚只好又缩了回来。
白抚疏招手示意他过来,将一双筷子塞进了他手里,语调清淡柔和:“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苏毅澜捏着筷子,愣愣怔怔的望着白抚疏。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抚疏微一扬眉,催促道:“看着我做甚,快吃啊!”
自己下午事情办砸了,公子不仅不责罚,还让吃桌上那些看起来很美味的佳肴。
苏毅澜心中发暖,因撞见管家而惊惧了一下午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眼眶有些发酸地握着筷子连连摆着手:“使不得,公子,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白抚疏用下颌指了指桌面,“快,一会凉了。”
一丝鱼香味钻入鼻尖,苏毅澜耸了耸鼻子。
竟然有他喜爱的红烧鱼,自打离开家后,他可是再也没有尝过了。
苏毅澜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艰难地推拒着:“公子,小的,小的不能吃,这不合规矩,管家会责罚的。”
一想到管家,苏毅澜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寒颤。
“别怕,鲤叔不会知道。”白抚疏将他摁到椅子上,轻声道,“旁人不在时,不用讲这些规矩。”
眼前食物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苏毅澜最终抵不住,踌躇着夹起一块鱼肉,轻轻送入口中,菜还温热着,一股浓郁的鱼香味立即在唇齿间弥漫开。
“好吃吗?”
白抚疏的眼睛很亮,像是天边璀璨的星星。
能享用到美食的人生是幸福的,这突然而至的幸福令苏毅澜把山上的事抛到了脑后。他快乐地嚼着美味,仰起被肉塞的鼓鼓的小脸,冲着白抚疏点头。
白抚疏的眼里盈出了笑意,学着大人样,微微侧头朝桌上扬了扬下颌,用命令的口吻道:“全都吃了,不许剩。”
十来天后,苏毅澜就把后山发生的事给淡忘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况且管家平日里看起来也非凶神恶煞之人,论长像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慈眉善目。慢慢地,他就不再因为这件事而提心吊胆了。
白抚疏每日在夫子离开后会教苏毅澜识一会儿字。小书童很聪慧,领悟力强,学过的东西很快就能记熟,昨日刚教了礼记中的一个篇章,今天再考他,他竟也能拿起笔像模像样地写下一段。
刚进府那会,苏毅澜听下人私下里会偷偷议论,说公子性情冷淡,脾性难琢磨,不好侍候。
小心翼翼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白抚疏待自己倒并不如此。
小书童为着公子对自己的这一份特殊,心里暗暗欢喜。
弹指间半个多月又过去了。
某天夜里,三更时分,整个白府万籁俱寂,只有更夫的棒子声穿透浓浓的夜色,在偌大的府邸回荡。
一个黑影极轻地推开了一间下人房的门,屋子里倾洒进一地月光,映照出门口诡秘的黑影。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