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强大。
但车厢里显然是很尴尬的。
两人明明是并肩坐着,但是没人开口说话,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即使是木然如李执玉,也感觉到那固体般的空气需得捏碎了才能塞入气管中。
她以往都不是什么在意气氛的人,但陈樾深身上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打散她刻意伪装出来的镇定。
话题当然不应该交给金主来找,为了防止到了医院后又一轮的讨伐——甚至有可能是当着雨萱的面,李执玉决定事先交代清楚。
她把声音放的柔软了一些,解释道:“我朋友家的孩子在三院治疗,明天她就要去美国了,想在出发前见我一面,所以我今天才赶着要过来的。”
陈樾深嘴角扬了一下,是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冷然开口,是故作惊讶地阴阳怪气:“呵呵,你还有朋友啊,真令人刮目相看。”
李执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樾深面对她时恶劣的态度已经让她逐渐习惯,但这样的话,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
她在他声音落下好一会儿后,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笑声僵硬至极,很难听。
陈樾深似乎是被她这态度激怒了,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色的静脉跳动了几下,恰逢前面有个红绿灯,陈樾深猛然踩下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李执玉也因为这强大的惯性重重撞在座位靠背上。
她的脑袋被晃得有些眩晕,皱着眉头压下那淡淡的反胃感。
陈樾深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撞上她的鼓膜:“朋友家的孩子都那么放在心上,呵呵,几年不见,你倒是变得大爱无私了。”
李执玉听了陈樾深这句话,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果然如她当初的猜测,陈樾深这次找上她,就是为了实施一场盛大的报复。报复她当年那般决绝地抛下他,然后销声匿迹。
而现在的她,早已不复少年时那般高傲。她是个向命运低了头的人,对于这一切,她只能默默忍受下来。
陈樾深很愤怒。
如果不是现在正开着车,他真想提起李执玉的衣领,撕破她脸上那层冷漠麻木的面具,大声质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他不敢相信,这还是曾经那个耿直到完全不通晓人情世故、只要有一腔热血就不把南墙撞破就不回头的李执玉吗?
她做出这幅死人的样子,到底是给谁看,就这么不在乎他吗?就这么喜欢用这样欠打的态度来敷衍他吗?
但陈樾深长期以来的经历让他比曾经那个沉不住气的少年理智了太多,他想撕碎李执玉这副模样,倒也不急一时。李执玉如果非要这样,他不介意针锋相对,反正,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她,有太多的时间,留着漫长地互相折磨。
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来到了四院,陈樾深停下车子,自己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丝毫不想知道李执玉所说的那个朋友家的孩子到底是谁,他怕自己会愤怒到失去理智。
李执玉当然不敢说什么,她道了声谢,从车上下来:“真是麻烦陈总把我送这里了,我很快的,马上就回来。”
她匆匆赶去了病房。
姜雨萱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姜嵘今天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所以没有在病房里陪着她。护士们都认识李执玉,便直接让她进来了。
雨萱看到了李执玉,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多了几分孩子该有的生气。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走,姜嵘特地给雨萱买了一件新衣服。玫红色的毛呢连衣裙,搭配着米黄色的羊绒毛衣,把她衬的甜美可爱,除了过于苍白瘦弱了些,她看着几乎和学校里面的普通孩子一样。
李执玉走到她的病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慰她不要害怕。
雨萱拿出一本素描本,里面是她用油画棒画的画。
高挑美丽的大姐姐,牵着脸上挂满笑容的小女孩,两人站在碧蓝的阳光下,身后的草坪中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雨萱把素描本送给了李执玉,她望着李执玉的眼睛,大大的、漆黑的瞳仁仿佛两颗亮晶晶的黑玛瑙,她说:“姐姐,我知道即使是去了国外,我的病也不一定能治好,如果我不能回来,那你可千万不要忘记雨萱啊。”
常年的卧病在床让她比一般的孩子更敏感和早慧,并且,她没有经历过五彩斑斓的生活,并不觉得活着有多么的可贵。雨萱虽然内心并不畏惧死亡,甚至有时候会把死亡视为从病痛中解脱的手段,但她却无法控制地畏惧被人遗忘。
她生命中的过客太少,姜嵘和李执玉便是这些人中最重要的两个。她打从心里喜欢李执玉,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外冷内热的姐姐。她不希望在自己死后,连李执玉都忘了她。
李执玉听到这里,鼻子一酸,把雨萱抱在怀中,低声温柔地说:“不会的,不管你能不能平安回来,我都和以前一样把你当成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