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圣境的深秋并无半分萧条之意,满山的翠松黄叶相依,便是流连于山间的风都是温柔的。
然立于山门内那庄严的千级石阶下的三位师兄弟,此时却只觉头顶的日头不够暖,偶尔吹过来的风也寒得慎人。
长衫一言难尽地将大师兄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最后再看向大师兄红着的眼圈,迟疑着问,“大师兄……你是不是伤着哪了?”
这瞧着身上也没脏没见血的,莫不是有内伤?
子阑瞧着大师兄那红润的眼圈,一时也是一言难尽,毕竟这法子是他想出来的,但亏心归亏心,到底大家伙都是为了师父跟十七,想来大师兄定是不会怨他的!
方才过来时他便特意仔细瞧看了大师兄,既不瘸也不拐,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想来是没受什么伤,他心急的压着嗓子问,“大师兄,师父都说什么了?”
叠风站在最后一层石阶上远眺着,唇缝紧抿成一条线,实则却什么也未入眼,他才是最一言难尽的那个。
适才在大殿,他才说到‘倘若十七嫁——’,便被师父赶了出来……
他跟在师父身边二十余万年,还是头一回听见师父说那个字,师父还是头一回赶他走,他当时就觉着好像是要被师父赶出师门了,虽然师父只跟他说了三个字,但他当时就觉着师父的意思好像是,再也不许他回来了……
“师父说——”
干涩的嗓音被冽风吹得七零八落,叠风咽了一下才又找回了自己的音调。
“滚回去。”
……
明灿的日光自窗格铺落在地榻上,本该是温恬静好的景儿,此时却被小几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子添了一抹浓色,一室醇厚酒香。
白浅歪在小几旁又开了一坛酒,辛辣入喉,呛得心口里一阵闷痛。
她去看了那株梧桐,原来后山就只有那一株梧桐树,真的养得很好啊~仰头望去,参天一样的高,枝叶繁茂,树干苍劲,一看便知被养得很好。
她捞起酒坛子灌上一大口,喝得猛了逸出一阵呛咳,咳得撕心裂肺似的疼,眼睛也酸热得模糊,恍惚听见门口似是有动静。
她猝然一滞,忙随手抹了下眼尾,转头望过去时,熟悉的袍摆正好转过酒架……
她下意识的皱了眉,起身便想离去却似是起得太快,又许是委实喝得有些多了,脚下一软险些摔下去,温热的掌心扶住她手臂,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围笼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挣脱出胳膊退后一步,眼睛突然酸得厉害,便将头低得更低,没由来的委屈又懊恼,她自后山不知不觉便走来了这里,早就该离开才是。
他瞥了眼几案上的酒坛,无声的叹了叹,自凡间回来的这段时日,但凡与他接触,她便是现下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她虽未说过什么,他也知她心中所想,亦清楚她心中苦楚,如今喝些酒宣泄一下也是好的。
他疼惜的牵了嘴角,想到大殿时又不觉蹙了眉,复无奈的含了笑,既不是滋味,亦为他的小十七骄傲,他的小十七这般美好,自然会有人上门求亲。
那叠雍的眼光甚好,倒是他那个首徒,代他大哥来求亲,看来他不在这七万年里,他这一众弟子都大有长进,旁人便也罢了,他们这些做师兄的竟也能将十七当作寻常女子。
他额角青筋跳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将怒火压下,再开口时已只余轻浅无奈的笑,“叠风来与我求亲。” 稍顿了顿,唇畔的笑意更柔软,嗓音里也融了绵长缱绻的宠溺,“求娶的是昆仑虚的白浅上神。”
她懵怔地抬起头,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大师兄想要娶我?”
他微不可觉的蹙了下眉,听她这样问便也想起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叠风……
她望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会儿,忽地轻笑了声,应得干脆又洒脱,“呵~好啊~”
她索性回过身再坐下,捞上方才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的小酒坛抿上一口,倒也不急着走了,想起方醒来那时,师兄们都赶回来看她,笑闹着给她讲从前的事,便又懒散的笑了笑,感叹似的漫声道,“师兄们不是说,大师兄最疼我了。”
她仰头又喝了口酒,新开的这坛许是年份久了,灼辣的厉害,她皱了下眉,酒坛搁回桌上,语调依然疏懒,分不清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说给谁听,“回回师父罚我,都是大师兄替我求情的。”
他额角隐隐有些疼,本就未消的酸意被小狐狸念得越发酸成实质,偏她说的这些还都是事实,从前便是他有意逗她时,他那个素来稳妥的大徒弟也总会跳出来替她求情。
他不觉轻蹙了眉,虽知她不过是随口说说,可听她答应得这样痛快难免不是滋味,“他是代他兄长来求娶。”
她正要往嘴边送的酒坛子一顿,懵懵看了师父一眼,复看回手里的小酒坛,又嗤笑了声,“呵~那我不是要做大师兄的嫂嫂了?”
这酒有些呛人,喝的猛了便呛的眼眶发酸,她捞上个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