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正是一路追赶忘忧的王思儒,他跑向船坞,船上的人正升帆起锚,做着起航前的准备。思儒见状,尾随在一个扛着货物的船工身后,急忙跳上踏板往船上走去。船边守着一个侍卫,让过船工,见踏板上只剩思儒一人,轻轻一掀便抽掉了踏板。思儒脚下踏空一头载进水里,挣扎着浮出水面,摸索到船侧垂下的一根绳子正要向上爬,又手中一空,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侍卫抽走了他手中的绳子,此时正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
青容上前呵斥走了那侍卫,抛给思儒一根绳子,又将绳子另一端坠上重物抛到岸边。
思儒哆哆嗦嗦地挣扎着从水中爬上岸,回头望去,方才还在眼前的船已经驶出船坞。他愤恨地转身,在周围看热闹人群的嘲笑中,踉踉跄跄地走进来时的林子,找到那匹老马翻身骑了上去。
船舱外这近在咫尺的纷争丝毫没有侵扰到船舱里的安宁。忘忧服了药睡醒后精神就好多了,胡太医来诊脉时还能安慰他两句:“其实我爹也说像风寒。当初他就当风寒给我治了大半个月,最后才发现是中毒。”
肃予君不满地瞪了一眼胡太医:“你爹又不懂医理,出错有情可原。可他是太医,今年的薪俸是不想要了。”
忘忧却是不满地嚷嚷:“谁说我爹不懂医理!我们家书房里放的都是医书呢,他也是个郎中呢,他懂的可多了。”
肃予君却一愣,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磕到桌子上:“叶无岂……怎么是郎中了?”
“是啊,”忘忧看着自己涂满草药的胳膊说,“我爹会配各种各样的药,这个方子就是他告诉我的呢。”
肃予君看着忘忧,若有所思。
病刚好转,船舱就圈不住忘忧,肃予君却担心她大病初愈受不住江面的风,不准她出门。忘忧只能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而肃予君也闭门不出地陪她闲坐。
“那边山上粉红一片的是什么啊?”忘忧忽而指着远处一片林子问。
“桃花。”肃予君唇角带笑悠然答道,声音透着安逸无事的慵懒。
“哦,没见过呢。”忘忧转头仔细去看那桃林,“停船咱们去看看吧。”
肃予君放下手中的书,望了眼桃林,又转头看忘忧。小女孩身穿雪白纱衣,双手托着下巴趴在靠着窗边的美人榻上,晶亮的眼睛映着远山的风景,衣袖褪到手肘处,露出雪白的小臂。夕阳在她周身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色,似一只偶停花蕊间纤巧的蝶。
此情此景,安闲地像肃予君最美的梦境。
“等你病好了吧。”肃予君笑着吻吻她头顶的绒发,揽着她,靠在窗边静静站着,看远山如黛。
三天后,大船一个锐利的转弯,终于行出了荒寂的航道,并入了青棠那繁华的水域,最后停靠在了一个热闹非凡的码头。忘忧趴在船舷,看着往来商船和船坞上奔走劳作的人嘴巴变成了个圈:“哦!好多的人啊!”
肃予君抓起件斗篷披到忘忧身上:“走吧,下船了。”
青容早就提前乘小舟下船,在岸边备好车马等候。上了马车,肃予君放开忘忧,拍拍身边的位置对她说:“老实坐好,小心车晃跌坏了鼻子。”
马车缓缓而行,车轮滚在青石路上发出好听的声音,而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喧闹声,像一只小手挠在忘忧心间。她偷偷抬眼看肃予君,见他悠然浅笑正襟危坐,心情似乎很不错。于是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掀开帘子去看街边风景,瞅了两眼觉得不过瘾,干脆把脑袋连带大半个身子一起探了出去。
青容见状从后面赶上来对她说:“姑娘,请坐好。”
“哦,哦。”忘忧随意地应着,手却向两边挥着,“你挡住我了。”
青容不依不饶地挡在她面前:“姑娘,请您坐好。”
“哼。”忘忧见状,讪讪然地应了一身,把脑袋缩回车内,低头玩着手指头。
刚走几步就听车外有人吆喝:“糖人,糖人,好吃好看又好玩的糖人喽,香喷喷甜丝丝的糖人喽。”
忘忧嘴里念叨着“我去看看”,就又把脑袋伸了出去,四处张望一圈,发现瞅错方向了,回头冲肃予君一笑,弓腰缩背提着裙子手脚灵敏地跨过他,从另一边把脑袋探了出去。
另一个侍卫马上走上前劝道:“姑娘,请坐好。”
“姑娘,请坐好。哼!”忘忧尖着嗓子惟肖惟妙地学着侍卫的语气,赌气地缩回车里,但又掀开帘子,冲那侍卫喊:“喂,你该不会也叫思儒吧。”没等她说完,就被肃予君拎着领子扯回来。
“喂喂,我还没说完呢,就差一句,”忘忧挣扎着向前扑,贴到车窗上叫“……你跟思儒一样啰嗦,以后娶不到媳妇的啊。”
肃予君又把她扯回一旁:“坐好。”
肃予君见她在这方寸之间都不老实,便吓唬道:“不是不让你看风景,而是把脑袋伸出去很危险,会撞到头磕破鼻子划破脸什么的。”
“我才不怕呢。”忘忧把衣袖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