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被扔进寺里第二天,便遇到了骆英,原来即便是骆家,也觉得这个女儿太过出格了,还是放到佛前修一修性子的好。于是骆英使了点银子,给两人换到了一处厢房,这下子苦修变成了游玩,除了不能喝酒吃肉,俩人过得倒比在城里逍遥很多。
每日清晨是例行的早课和洒扫,骆英把活给寺里的小尼做,自己拉着忘忧去一边树荫下,掏出一壶酒和一包卤肉。
忘忧眼睛都亮了,问骆英哪里搞来的。骆英努努嘴说,山下买的呗,有银子这里生活和城里没有什么差。但当她把荷包里的银子数了数之后问忘忧:“你那里有银子么?我带出来的银子没多少,买不了几次劳动了。”忘忧未曾想这里花费这么贵,连有钱的骆英银子都要花光了,骆英懊丧地说:“家里打定主意要让我吃吃苦,所以断了我的银钱,我来之前只顾得上抓那么一把,所以没有多少。”
忘忧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有我呢。”但转念一想,她日常生活从来都是有人打点好的,要么就是思儒在一旁付银子,她更是穷光蛋一个,连那么一把都没有。
两个财务危机的少女开始想来钱的路子,李氏断不可能给她钱,去跟叶无岂要,山高皇帝远的,信送到了大概她都回叶府了。
忘忧一拍脑袋:“我知道去哪里搞钱了!”说罢要去找纸笔给肃予君写信。骆英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忘忧不解她的意思,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英说:“你不记得你喝酒的时候说什么了么?”见忘忧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咬咬牙说:“你骂他乌龟王八蛋,你说他有妻有子还来勾引你,你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辈子都不能再理他。如果你再理他……”骆英看着忘忧试探着说:“让我砍了你的头……”
忘忧震惊地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我真这样说过?”
骆英问:“他真勾引过你?我记得他回来没几天啊,除了街上那次,你还见过他?不会是以前吧,以前你才多大,他这么禽兽的么?”
于是俩人的话题就从如何搞到钱,一路转到“要不要为了搞到钱而给肃予君写信,这样应不应该砍头”,又到“肃予君并没有勾引我。小时候是我爹带着我和他一起玩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骆英很是无奈:“这话并不是我说的,你倒是要问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忘忧说:“我那是喝醉了,酒后胡说。”
“酒后吐真言。”骆英说。
忘忧彻底放弃了给肃予君写信的想法,只是这天夜里躺在骆英身边翻来覆去睡不着。骆英在身边轻轻打着鼾,忘忧想着她百日里的话:“你若不这样想,便不会这样说。他若对你像你父兄般,哪怕像王思儒那样,你也不会这样想。”
他怎样对待她,让她生出这样的念想?
是皇城街边,他穿过人群望向她的眼神?是将她掩在身后教训自家子侄?是把她拥入怀里带她看江南水色?
还是第一面那声“我是肃予君”?
忘忧觉得又回到了懵懂孩童时候,那刚打开的一扇窗子又当面关上了。她想不清自己的心事,她觉得按照以往她就要直接去找肃予君问个清楚,但如今又有什么拦着她,让她不要去。
人生不禁有金丝笼,还有着缠绕心间的牢笼。
忘忧认真地在佛前拜了拜,求问人生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烦恼,为何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无忧。
佛低垂眼帘,无悲无喜,并未回应。
倒是有女尼来喊她去做工,因为骆英没钱了,她也弄不来钱,俩人不得不承担起寺里的劳作。
繁重的劳动消磨掉了忘忧的一部分烦忧,她现在主要忧愁的是如何摆脱掉这些单调无聊的工作。
“下毒算了。”忘忧说,“我有一些药,能让这些人悄无声息的……”
骆英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祖宗欸!这是佛门圣地,你说这种话!菩萨就在头顶看着你呢!”
“那怎么办?睡着呢?”忘忧把怀里的药包拿出来一一摆弄着,“我还有些药能让人睡着,让她们睡着顾不得喊我们做工可不可行?”
骆英第一次看到忘忧拿出这么多药包,惊得都愣住了:“你怎么会这些……这是你一个千金小姐该会的东西么?”
忘忧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时候跟我爹学的,后来肃予君知道了我会用花草制些毒药,便也四处搜罗一些书送给我,他还找过一些奇怪的人,来教过我。那时候我还不大,他还在南境……”
骆英震惊地嘴都合不上了:“他为什么要教你这些?你竟然也跟着学?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忘忧现在也觉得这不是意见寻常的事,但她不想谈起肃予君,便挥挥手让骆英不要再说了。
骆英不愧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半天之后,就喜气洋洋地找到了忘忧:“我原先只是知道你会做一些寻常毒药,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现在看来,这不是生财之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