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并未理会王安雅的怒意,转身离开了。
她不明白,这满目玲珑的庭院繁复威严的宫殿,怎么养出的都是这样一些哀怨妇人。她并未做什么,却觉察出王安雅汹涌的妒意,就是因为肃予君么?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那些女人似乎并不明白,哪怕是权高位重的王爷讨好起来也容易的很,只要这样一个笑和一个闪闪的眼神,就能哄着她做任何事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有个声音在身后唤她:“姐姐,等一下!”忘忧转身,一个少年挺拔清瘦的身影匆忙站定在她眼前。“姐姐,”他又唤了一声,“还记得我么?”
忘忧并没有记起他。“我是肃宣明啊,”他说,“小时候咱们还一起玩过雪。”
忘忧依稀想起这个孩子,那时他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安静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但他不是她的玩伴,她不记得和他一起玩过雪。
他是肃予君的长子,有着酷肖父亲的面容。
忘忧刚和他母亲吵了架,并不耐烦和他说话,便敷衍道:“哦,宣明啊,真是大孩子了,比我都高了。”
肃宣明却像一个快乐无忧的孩子,并不在意忘忧的冷淡:“好多年不见,姐姐也更漂亮了,要不是下人说起叶姑娘过来了,我都不敢认了。”
记忆中聒噪的一直是自己,这个孩子甚至没有跟自己说过话,忘忧不明白难道是南境湿热的空气,突然让这个孩子性情大变。
肃宣明依然喋喋不休:“命运真是奇怪呢,上次见到姐姐,是姐姐第一次进京,而如今反倒是姐姐久居京城,我对京城不熟悉了。”
忘忧停住脚步看着他说:“宣明,我还有事情,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肃宣明脸倏地红了一下,他顿了顿,轻声说:“姐姐,我是想说,我可以去找你玩么?”
只在几天前,叶忘忧还是个蒙昧未开的孩子,那时,如果肃宣明过来跟她说要找她玩,她一定会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呀,叫上你的兄弟咱们一起喝酒去。”如今,她仿佛被天雷劈开了灵智,回想起身边种种,便有了另一种意味。
她并不是不能和肃宣明去玩耍,只是她觉得有王安雅这样的母亲和在这王府中长大的孩子,不会用这么天真无邪地语气喊着她姐姐并约她出去玩。印象中那个把面容情绪都隐藏在层层雪雾之后的孩子,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忘忧仰头和他对视着,看着他的眼神中的天真浪漫渐渐褪去,变成尴尬,接着闪过一丝凶狠,但又被玩味和探究取代了。
前两天街边看起来还天真莽撞少女,现在眼神中一片清明,似乎直直看进肃宣明的灵魂,他也便不再伪装。只是他惊讶于她变化之快,难道那些天真从来只是表象,只是演给父亲的,而他精明的父亲竟然没有识破。
四周鸟鸣虫声似乎在两人身边都停息了,他们在巨大的安静中对望着交锋着,仿佛一世的宿敌在这一瞬签下了至死方休的战书。
忘忧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肃宣明在她身后露出冷笑,他用没人察觉到的声音说:“所以,你只是要找父亲的么?”
忘忧觉得自己看透了世间万物,她开始厌烦周围的一切,楼阁庙宇也不再让她觉得有趣。她似乎理解了父亲,明白父亲为何义无反顾逃离京城,游荡人间。
她以前并未觉察,一旦醒悟发现围绕在她四周的金丝笼,女子要有德才,要贞静,不能大笑嬉闹,不能随意和父兄外的男人搭话……虽然她根本不在意,但单知道这些就让她烦透了。
忘忧找骆英喝酒,喝到酩酊大醉,酒醉之时忘忧搂着骆英的脖子说:“你说你家在大漠也有宅子,带我去住好不好?我可烦透了城里这些小门小院。”骆英拍着她的背说:“告诉你,我们那里的沙漠,一眼看不到边,天上飞的鹰,能抓一头小羊。地上还有狼,狼皮褥子可暖和了……”
这一夜止于俩人在街边被一干纨绔子弟调戏,忘忧撒药迷倒了几个人而骆英又抽鞭把他们的衣裤打得稀巴烂。
忘忧在叶家迎来了李氏前所未有的暴怒。向肃予君送去的信不知是没送到还是不想管,总之求救也没有用了。
在家关了七天仍不知悔改之后,忘忧被送到了城郊的慈恩寺。
这是一座香火很盛的寺院,在京城贵族女眷中很有盛名。每逢年节、佛家一些重要日子,总有自京城出发的嶙嶙车马,载着盛装的女子来此虔诚地膜拜,也经常有人在此清修小住一段时间。
当然,慈恩寺另一个用处,是收容那些从深宅大院中出来的女人,犯错的、被驱逐的、老无所依的,那些人将带着屈辱的身份和残破的身躯,在佛前了此残生。
李氏带着叶羽,照例拜了拜,又捐够了香火钱,便跟寺里的师父说:“这孩子野得不像话,到这里诵经念佛,拘一拘性子。”女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说:“施主放心,受着佛祖教化,任何人都会灵智清明,心生祥和的。”
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