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沉在浴缸里憋气,像鱼在水里一样吐着泡泡,一串串水泡一个接一个破灭,她久望天花板顶上的一盏玻璃灯有种晕洇之感,这才一气立起身,拿起搪瓷盥洗台放的一块干净毛巾,擦去脸上水珠后,弯腰去看摆在肥皂盒边上的手表。
她嘴角翘起,很满意秒针和分钟都去了自己预期的地方,三分四十二秒,非常不错的水下憋气数字,同时意味着她在水下能比别人找到更多的海胆和扇贝,海星就算了,她不爱吃。
南希手里提着手提袋,里面的衣服还很干爽,只有外套她单独拿在手上。外套被她起身的水花飞溅,因此湿漉漉的,淌了一地水珠。她打算拿到服务柜台,出一笔钱请人清洗。
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在浴室解决衣服,可惜时间固定,她总不可能在屋子里再拖拉十几分钟。
当女侍者计件算钱的时候,一根唇膏麻利地从口袋里圆滚滚地溜出来,南希有些懊恼。
“小姐,一件大衣五分,衬衣两分,连衣裙三分,一共一角两分钱。”女侍者很利落地算完账,把那只口红扶了起来,笑着说,“雅顿推拉式的口红呀!听说如今旋管式的比这个好用呢!”
“是吗?”南希结清了钱,好奇地看着口红管边上的推拉钮扣,笑着收回到手提袋里。
“船上有一位是推销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管口红只要两美金。除了这个,还有很好的粉饼、睫毛膏和腮红。”看来这位推销员不知给了她多少好处,令她不遗余力地推荐,只可惜自己用不上。
南希委婉地借口晕船利害,想要早些回去,女侍者如到口的肥羊长了翅膀,不得不让她走了。
为了口红这件事特意让罗斯下来似乎很不妥,南希垂头想了几分钟,还是让人送上去吧!
她甫一推门,明伊背对着自己似乎睡得很酣甜,再望一眼桌上的一大瓶棕色药瓶,里面还剩下浅浅一层液体。南希便默不作声地把马口铁杯和牙膏放回了手提袋,取来那药瓶在唯一一盏灯光摇曳的烛台下仔细端详。
没有药名,写着——身体补药,连药剂师的名字也没有。
南希对着蜡烛勘察,瓶底还留有一些粉垢,也许是长期沉淀的结果,知道这是药瓶后,她放下瓶子,吹灭了蜡烛。
等到第二天,南希从黑夜中苏醒,望着还在沉睡的明伊,打了个哈欠便同她打招呼,却得不到她的回应。
南希自顾自地下床,对着镜子打理卷成一团的黑发,她先把头发梳通,再编成一根很粗的辫子,盘旋后用发夹卡住琐碎的细发。
接着,用毛巾沾着热水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浮油,等她洗漱完成,毛巾沾水甩到了搪瓷盆边,发出沉闷钝响,明伊还没有醒过来,这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明伊!明伊!”南希快步走到她面前,重重地摇她,俯身在她胸前听心跳,却一片平静,明伊脸色也很可怕,南希心里七上八下地发慌,踉踉跄跄地去揿铃。
侍者本来想问好,看见南希脸色吓人,便收住笑,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吗?女士。”
“快去叫医生过来,这里有一位女士不好了,我听不到她的心跳。”
侍者顿时呆住了,忙定一定神,醒过来后,拔腿就跑起来。
几分钟后,一个胖的几乎流油,头发梳的很光,戴一副眼镜,两撇八字胡,滚圆滚圆的男士噗地冲进来,背带裤上的皮带因为跑动在大衣里沙沙作响。
“是谁?”胖男士掏出衣袋里的帕子擦汗,眼睛使劲地扫视,看着瘫在明伊床前的南希,立马就冲她跑来。
“明伊小姐?”他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直接打开医药箱,正想掏出一副听诊器开始听诊,掀开被单,手不由地顿住。
南希脸色刷白地望向他,一句话到口头又咽下去,静静地等待结果,看着他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大吼:“你在干嘛?还不快点!”
“没用!太迟了。”胖男士脸色灰败,脸上掠过一阵抽搐的痛苦,“看样子像是痉挛,她之前就有过昏厥症、加上她心脏比一般人弱,我常劝她不要总是生气,不要太激动,做事不要太极端,不想还是这样的结果。”
明伊罹患头疾,这是南希也知道的,她说自己常头痛难忍、心有时也痛,医生叮嘱她务必时常服用补药,不要让自己生病,保持身体暖和,所以南希在餐厅一见到明伊,马上就用这个当借口劝她离开。
“这不太可能,这整晚我都没有听到她发出什么声音,怎么可能是痉挛?”
胖医生并不反对,只是默默指出:“她也许在你入睡前就已经死去了,所以你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现在,只有我一个医生在这儿,可以请女士您充当一回监督人士吗?一会儿,我会请另一位医生过来和我一块确认死亡原因和时间,这样才能确认是否能开死亡证明。”
“当然,请务必这样做。”南希正了正神色,把背挺得笔直,“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