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来抓她回去的?
王月宜瞪大了双眼,来不及解释,顾不得看面前的崔昀,推着他的胸脯就要进屋子。
崔昀看着面前娘子即将要触碰到他身体的手,连忙后退,还好延之及时扶住,免得他摔了一跤。
“你干什么?”崔昀一边掸了掸身前的衣裳,一边不耐烦道。
王月宜将房门一关,连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看到了我阿父派来的人,等他走了我马上就出去!”王月宜从门缝之中窥探外头的情形,只留个背影给身后二位。
待门外再没有半声动静了,她才长呼出一口,放下心来去打量这间屋子。
这间上房不仅宽敞,而且家具齐全,有些地方恰到好处地摆上了唐三彩、盆栽,给房间添了几分高雅,春日的夜里还有些寒冷,房间中置了暖炉,还弥漫着一股清淡悠远的香,比她的那间小屋子好上一些,不,不是好上一些,是好上许多。
等她回过神,崔昀已经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品茶、吃羊肉了。她这才想起来刚刚延之也给了自己一盘,不见外地跑过去坐下。
“实在对不住,等我阿爷的人走了,我立马回去。”王月宜憨憨地笑,将刚刚的工具搁置在地上,拿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一股清香塞满了她的口腔,让她唇齿留恋不想下咽,说实在的,这不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只是因为远远地逃离了家,自由的感觉将羊肉的味道挥发至极致。
崔昀看着眼前因为羊肉露出魇足神色的小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发笑。
王月宜的眼睛有神,将嘴里塞满了羊肉之后,更是感觉有一道光从眼睛中射出来,像遇见了今生最开心的事。
崔昀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王月宜毫不迟疑地接过去,指尖相碰,崔昀一怔,去看王月宜的脸色,可她只是一饮而尽,没有其他表情。
崔昀又恢复了严肃淡漠的神色,嘱咐延之拿来了笔墨纸砚。他本来未想立什么字据,也只当王月宜是随口一说,没有当真,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即使日后回到西京真的要退婚,他也不后悔今日帮了她这个小忙。可王月宜竟然真的来找她立这奇怪的字据,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就是她最不想嫁的“未婚夫”时,她会是什么反应,他竟有些期待了。
延之将纸铺在了桌上,用镇尺压好,在笔上沾了墨,正要递给崔昀,王月宜勾勾手,示意将笔给她。
崔昀有些惊讶,“你会写字?”
“你不会吗?”王月宜语气中带着疑惑。
崔昀被问得噎住,闭嘴看着王月宜的动作。
王月宜接过笔,洋洋洒洒地在开头写下“立借券人王月宜……”,字如其人,飘逸洒脱,热情奔放。
“这是承诺书,不是借券。”延之在一边提醒。
“啊,我只知道借券怎么写。”王月宜停下笔,有些懵,“没事,就当你借了我住驿站的资格,我还你一箱水晶龙凤糕,也算合理。”
崔昀被这强行合理的说辞逗笑了,又见王月宜盯着自己,便用轻咳掩饰。
“该写你的名字了。”王月宜指着“立借券人”的下面,“郎君,你叫什么?”
崔昀与延之相视一笑,搞得王月宜摸不着头脑。
“咳咳。”崔昀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你真想知道?”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立字据,再说了,你今日还说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郎君……”王月宜一脸纯真,不知道崔昀憋着坏,小声嘟囔着。
“我是……”
王月宜将笔架在纸上等着他开口。
“算了,我自己来写吧。”
王月宜又不解地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真是麻烦。
她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看崔昀下笔。
崔昀轻轻沾了点墨汁,左手扶着手臂,看了她一眼,落笔写下一个“崔”字。
王月宜略微直起身,你还别说,“崔”这个姓真常见。
但是当纸上又出现了“昀”这个字时,像有人给她当头一棒,她愣在原地,表情僵住,周围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化为虚无。
“我家郎君便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尚书令次子崔昀崔景晖是也!”
耳边延之的声音响起,每说一字,便好像有人在她头上敲了一棒。
她缓缓抬头去看崔昀,他露出戏谑的表情,好像随时便要哈哈大笑,然后朝她露出獠牙说:“哈哈哈哈,你当面说我坏话,被我抓到了吧!哈哈哈哈!”
王月宜此时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眼圈不由地也红了起来,她咬咬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灯笼就快步跑出了门,消失在了长廊上,只留下在原地的二人对着空气不知所措。
“诶——王娘子怎么走了……”延之有些不解。
崔昀发出一声闷笑,“罢了,洗洗睡吧。”
他玩够了,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