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毛衣内搭白衬衫,下搭卡其色长裤,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打扮,月买茶却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手段铁血的硬汉突然扮得跟文雅学者一样……月买茶缩了缩下巴,猜测道:“你要去福利院拍照?”
“私人会面。”齐燕华走到边柜前,拿起绒布上古旧的朗格表,“有话晚上说。”
月买茶揉揉鼻子,“不用我去拜见你妈妈吗?”
齐燕华未婚,竹园的女主人自然是他母亲,好歹是个名义上的孙女,不去拜见怪没礼貌的。
齐燕华扣着手表,头也不抬道:“我妈妈去世了,管家的是修姨。”
“你要什么都跟她说。”
“抱歉。”月买茶停了会儿以示敬重,然后又问:“你是怎么往外介绍我的?”
月买茶见过太多豪门腌臜,也见过各种用途的养女,她不想自己是父女关系之外的任何一种。
“故友之女。”齐燕华说着转过身,拿起衣帽架上的风衣给自己套上。
月买茶静静看着他动作,直到他要出去时才说话:“你图我什么?”
没有血脉关系的亲情,单靠不会加深的友情维持,走向会变得很恐怖的。
“你有什么够我图的。”齐燕华拉开门,侧过来讲话的半张脸被阴影蒙着,让人看不清神色,“照顾你,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而已。”
*
檀木熏香袅袅,床顶缦纱无风自动。
蜷缩在高背木椅里,月买茶神经质地咬着指甲,面上表情随西沉日头消失,昼夜交替,天地陷入短暂漆黑,光也化不开的黑暗里,她长长吐了口气。
落地窗外,蜿蜒山道渐次亮起路灯,冷冰冰的光如冰蛇一样融入玻璃,降低室内温度。
眨了下睁到发酸的眼,月买茶下椅,打开灯。
眼睛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出泪水,她走到放置手表的边柜前,手撑柜台,踮起脚,拿下最顶上一层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里齐燕华和一容貌妍丽的女子紧紧凑在一起,面上俱带真心大笑。
“原谅你一回。”重重摸着照片里齐燕华上扬的嘴角,透过色彩斑斓的背景,月买茶好似听到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多久没去迪士尼了?
想着监护人同样俊美无俦的脸,月买茶上挪手指,盖住齐燕华含笑的桃花眼。
疑惑地偏偏头,她下挪手指,盖住齐燕华上扬的嘴角。
不是说好看的人都有共同点吗?怎么一点都不像?一处一处比对五官后,月买茶认命地发现齐燕华与监护人一点相似之处都无。
把照片放回原位,月买茶搓了搓脸,回去自己的卧室。
*
那是一间很合月买茶心意的卧室。如果没有床上的那只黑猫的话,月买茶可能会亲自给修奶奶嘴里的“阿璆”写封感谢信。
白了眼睡得肚皮都翻起来的乌云踏雪,月买茶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排排针剂里头拿出一个反监测仪器。
从月买茶杀掉第一个人的那天起,监护人就要求她去哪都带着反监测仪器。
“了了,从现在开始,你要谨慎再谨慎,你失去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资格,任何一句失言都会让你万劫不复。”俊美近魅魔的男人背着光,口里吐出白绫似的烟圈,“这是你杀人的后果。”
月买茶对此不以为意,她又不是那些为取乐而杀人的变态,相反,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那事,那既不值得夸耀,也不值得惶恐。
谁会拿自己儿时踩死的一只蚂蚁做谈资。
不过那之后月买茶还是有了检查住处的习惯。
不会有人喜欢自己在隐私地被注视的,老在别人身上安监视器的月买茶小姐将心比心地想,并在确保房间是安全的,足够隔音的后一屁股坐在床沿边。
抱起乌云踏雪,月买茶缓缓躺倒在床上,天鹅绒如沼泽一样溺没她,她屏起呼吸,在窒息的眩晕里暗暗发誓绝不要再回想有监护人的过去。
想他真的是件难受事。
抬起手,月买茶给远在狱里的监护人划了个十字架。
*
肚子咕咕叫起来,乌云踏雪惊醒,害怕地在月买茶身上踩起来。捏住猫的后颈,月买茶轻轻一扔,让乌云踏雪到埃及长绒棉织的地毯上打滚去。
洗了把脸,月买茶穿着被她躺得皱皱巴巴的黑裙下楼。
别墅空荡荡,少许灯亮着,像是陷入了睡眠。
看了眼挂钟,发现时间不过八点,月买茶不禁疑惑起自己现在呆的是个什么地方。
陵墓都比此处多些鬼气。
“晚上好。”进入厨房,月买茶对一个在忙碌的厨娘说,“请帮我煮点蔬菜汤,用一点点油和盐调味就好。”
厨娘看了她一眼,用菜场里泼妇欺负老大娘的尖厉嗓音说:“小姐,都过饭点了。”